薛放又給馮老將軍了去,這次沒有俞星臣幫他頂缸。
馮雨巖自然是因為昨夜薛放擅闖聞侍郎府的事。
起初薛放以為聞侍郎告了狀,不料聞家并沒有拿此事大做文章。
“能不能別老是闖禍,”馮雨巖的白眉揪在了一起:“老夫每天都提心吊膽,不知你又要捅出什麼子,偏偏都是些天大的不能善了的。”
薛放陪笑道:“這次還,人不是帶回來了嘛,很快就會代的。”
馮雨巖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看看這一波三折的,這一波連環案,出來三個兇手。”他忍了忍,之前本想把霜尺推出去,現在看看,還好沒有先呈奏,不然又要多丟一層臉皮。
薛放無辜:“這也是常人想不到的,目前看來,王六殺人是事實,霜尺合謀殺人是事實,若說三個兇手,也不算是錯。”
馮雨巖倒吸冷氣:“你的狡辯功力見長啊。”
薛放道:“老將軍你知道我的,我的頭最差,只是說實話比較流利罷了。”
馮雨巖哼道:“怪不得你在羈縻州的時候,狄聞整日病懨懨的,我也快給你氣病了。”
薛放忙道:“我今日請了楊儀過來,要不要給您看看?”他心地上前一步:“才給宮老太后看過了……”
馮雨巖瞪:“滾!”
薛放即刻答應,往外就走。
馮雨巖又道:“站住,你目無法紀,擅自行,屢教不改,罰你半月俸祿。”
薛放心涼了半截:“誰屢教不改了,這不是昨兒第一次?”
“你鬧市跑馬,把那王主簿之子踹的如今還臥床不起,你好意思說?我今日跟你算賬已經便宜了!”
薛放試探著:“打板子頂了,不罰錢行不行?”
馮雨巖皺眉瞪眼地看了他半晌:“出去!”
薛放出了正廳,雙手抱臂,眉頭鎖,搖頭嘆息。
之前隋子云給他的那些銀票,薛放并沒有。
當時好不容易從豆子里搶出那張已經口水斑斑的銀票后,薛放就把所有的都又放進紙袋,給屠竹拿著,讓他送還回去。
隋子云當時問他要多錢的時候,薛放可沒意識到隋子云的意思,若知道嬤嬤想“資助”自己,他才不會那麼實在呢。
雖然說跟隋子云戚峰等是過命的,平常沒有錢了之類,也常常去掏十幾二十兩,但……一出手幾千兩,這可不是能心安理得收著的。
何況薛放也弄不明白,隋子云到底是從哪里搞來這許多錢,他懷疑是不是狄聞他帶著、要去辦什麼差事的。
倘若因為把這些東西給了自己而耽誤了他們的事,卻不妥當。
不料屠竹去了半晌,仍是帶著袋子回來了,他說隋子云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住了,那原本只是個暫時歇腳的所,問起丫頭,竟也不知道特使去了哪里。
薛放只得先屠竹負責收好,等得閑打聽著他住在哪里,親自送回去就是了。
斧頭跟小梅在門口等著,見薛放垂頭喪氣的出來,斧頭問:“十七爺,怎麼了?”
薛放打起神:“楊儀到了?”
小梅說道:“我才要告訴十七爺,儀姑娘早到了,如今正在那個王蟾的房中。”
薛放疑:“怎麼在那?”
小梅道:“之前聽說儀姑娘到了,那個聞公子不知怎地就暈死過去,儀姑娘給他用了藥,又針灸過,他才醒了。據說他有什麼法子救王蟾,儀姑娘跟楊大公子他們如今都在給那王蟾針灸呢。”
斧頭道:“那王蟾已經是半死的人了,也不知能不能救活。”
薛放卻疑:“你是說……聞北薊現在跟楊儀在一起?”
“是啊,我來的時候,他正指點儀姑娘跟楊大公子如何施針……我是想不通,怎麼儀姑娘跟楊大公子那麼能耐,卻聽他的指點?不過要真是他害的人,他知道救的法子,卻也不足為奇。”
話音未落,薛放已經大步流星往前去了。
小梅沒想到他走的這樣快,趕忙追上。
楊儀確實給聞北薊針灸過。
對王六頭頂的那枚針記憶猶新,雖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先看了看聞北薊的百會。
確定無礙,楊儀才在聞北薊人中,印堂,太兩針灸過,思來想去,還是并未其他。
聞北薊服了湯藥,不多時,果真醒了過來。
楊儀松了口氣,回頭看俞星臣,也自面稍霽。
方才的那一段時間,俞星臣總是想到昨夜在聞家,聞侍郎別有深意似的代他的那幾句。
他一度有種覺……聞北薊會醒不來了。
只不過,聞北薊到底醒了,而他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聞公子道:“那個王蟾快死了。”
楊儀跟俞星臣都愣住了。
“你、你說什麼?”楊儀有點遲疑地問。
聞北薊坦然道:“儀姐姐不是擔心那個王公子的形嗎?他快死了。”
俞星臣忙人去探視,靈樞很快回來:“王蟾突然高熱,楊大公子說只怕不妙。”
王蟾父母的哭聲傳了過來。
聞北薊看楊儀:“姐姐想救他嗎?”
楊儀覺著奇怪:“我自然是想,可毫無把握。”
“我可以幫姐姐。”
楊儀懷疑:“你?”
原本對于聞北薊的印象不錯,憐惜這年天生弱,畢竟自己也是如此,見不得別人跟一樣那些苦。
可沒想到,聞北薊竟是那駭人聽聞的花魁被殺案的幕后兇手。沒見過解語,但見過泗兒,就已經夠了。
此刻在眼里,這年已經不似當初才相見時候那樣弱無害,倒像是個戴著溫順面的惡魔。
聞北薊的目黯淡了幾分:“儀姐姐,你討厭我?”
楊儀微怔。
聞北薊歪頭凝視:“你真討厭我嗎?因為我殺了那些人?”
楊儀道:“我不是討厭你,我只是討厭所有濫殺無辜的行徑,隨意踐踏無辜之人的命,對我而言,是絕對不能饒恕的。”
聞北薊認真地把這句話想了想,眼中突然冒出淚來:“我知道了。儀姐姐,我錯了。”
楊儀越發怔住,聞北薊吸了吸鼻子:“我以為治好了王六,沒想到他更壞了,還害死了解語姐姐……王蟾沒有病,我卻對他用針,我不該對他用,我該對我自己用……”
俞星臣越聽越覺著奇怪:“聞公子,你說什麼對自己用?”
聞北薊了自己的腦袋,道:“我跟王六一樣,我也病了呀。”
楊儀呆了呆,忍不住跟俞星臣對視了眼。
聞北薊說了這句,卻又忙道:“對了,儀姐姐,你想救王蟾是不是,我能救他,我救了他,你就別討厭我了好不好。”
楊儀顧不得理會別的,畢竟人命關天:“你真的能救他?怎麼救?”
聞北薊歪頭想了想:“總之我有法子,你信不信我?”
楊佑維那邊派了人來,楊儀快快過去,說是王蟾已經撐不住,而大公子也是黔驢技窮。
似乎沒有別的更好選擇。
聞北薊,楊儀,楊佑維,三人在王蟾的床前。
俞星臣跟靈樞在他們后。
王蟾的父母立在外頭,短短兩天,形銷骨立,滿頭白發,臉上還帶著淚痕。
聞北薊道:“姐姐要小心,原先的這支針了太久,已經有些不好取了。”
楊儀手中的銀針正慢慢地刺了王蟾的前神聰,而楊佑維則用一支小而致的鑷子,在楊儀針一寸之時,也隨之慢慢向外一寸,幾乎作同步。
只聽聞北薊道:“他的頭就像是一個天無的蛋,原本好好的,針刺進去,就會引發里頭的氣。如今已經好幾天了,若貿然拔出,里頭的氣一定會作一團,只會讓他速死,可如果從另一刺,就會起牽制作用,相對緩和。不至于陡然傷及。”
楊儀復又取針,刺王蟾的左神聰,楊佑維額頭冒出了汗,一邊盯著作,一邊艱難地向外拔那支奪命針。
榻上的王蟾閉著眼睛,手指卻一陣抖。
兩個人的作一起停了,聞北薊道:“不要,這是因為了腦,牽他的手上經脈。”
一直到楊儀將其他兩神聰針,百會上的那支針總算出了大半,楊儀空號過王蟾的脈,果然還算平和,并沒有異。
又或者是聞北薊給的那“麻沸散”的效用。
楊佑維吃驚地看看楊儀,又看向聞北薊,無法形容心中所。
就好像一切都很順利,聞北薊卻皺了皺眉。
楊儀看見:“怎麼?”
聞北薊道:“我要告訴你,針就算沒了,他的腦也了損傷。就算再用藥調治,有些傷也無法恢復,雖然命應該會保住。”
“損傷,是何意?”
“或許,他從此會變得更好,或許會一如往常,更或許……”聞北薊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會變得……像是王六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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