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聽雨子終于放松下來,跌坐在地上,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冷汗。
聽筒里又傳來張牧的聲音,“你有沒有什麼想跟他說的?”
趙聽雨眼神一亮,“你要看他嗎?”
“我現在見不到他。”張牧說涉嫌刑事犯罪的人拘留期間是不能見除了律師以外的任何人,“明天上午律師會去見他。”
趙聽雨腦袋耷拉下來,“算了,等他出來再說。”
電話一掛斷,后悔了,想重新撥過去,猶豫一秒又退出通訊錄。
打開跟張牧的微信對話框,給他過去一條消息。
趙聽雨發完消息,將臉埋在臂彎里。
“看守所”這三個字覺離很遙遠,只是在電視上看到過。
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昏暗狹小的房間,楚煜坐在角落,頭微微后仰抵在墻上,兩腳隨意地曲著。
饒是這種環境也不下他張揚的氣質。
事實跟想象的相差無幾。
翌日上午9點半,海東市某看守所。
楚煜懶散地靠在墻上,眼眸微垂,外面有警察過來打開門,說律師要求跟他見面。
他被帶到探視室,隔著一道鐵窗跟外面西裝革履的律師講話。
正事講完,律師微微一笑,“對了,你朋友讓我給你帶個話。”
楚煜暗淡的目里霎時墜一亮,“朋友?在外面?”
“沒。”律師跟他流過幾次,這還是第一次看他出現緒波,“給張牧發了消息。”
楚煜靠在椅子上,手了額角,“說什麼?”
“說,”律師笑了聲,“讓你別怕。”
楚煜神微愣,隨即頷首輕笑。
小姑娘這兩年的確長不。
這也是他想對說的話。
得知消息的時候應該嚇壞了吧?
這些事本不應該出現在的生活中,可因為他的關系,現在要被迫面對這些。
楚煜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里恢復一片漠然,“辛苦了,等你消息。”
兩天后,律師給出各種證據,證明他沒有犯罪事實。
辦好相關手續,看守所予以釋放。
楚煜從看守所出來,上了等在外面的張牧的紅越野車,直接前往殯儀館。
那里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理。
趙聽雨接到他電話,是隔天中午。
當時跟團隊在大劇院后臺吃盒飯,看到來電顯示連忙把筷子放下,邊接起邊跑了出去。
“楚煜?”
小心翼翼地喊了聲,語氣里帶了一不確定。
楚煜低低地嗯了聲。
“你出——”趙聽雨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之后小聲換了種問法:“事解決了?”
楚煜心神領會,“解決了,昨天就出來了。”
趙聽雨口而出:“那你怎麼昨天沒給我打電話?”
楚煜淡聲道:“我爸今天上午出殯。”
趙聽雨走到樓梯間在臺階上坐下來,聞言一怔。
對啊,他爸去世了。
這幾天一直在擔心這個案件對楚煜的影響,卻忘了案件的主角是他爸,忘了他也因此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親人。
他們再怎麼關系不好,那也是水濃于的親。
“對不起。”趙聽雨為自己的后知后覺道歉,同時安他:“別難過了。”
“我不難過。”楚煜此時半蹲在楚國雄的墓前,目落在那張照片上。
他待在看守所里這幾天回憶了一遍他從小到大跟爸爸的記憶
好像沒一個畫面、沒一個場景是開心的。
在他的印象里,楚國雄整天早出晚歸,大多時候回來都帶著一酒氣。
在世的時候,不管他。
去世后,他偶爾會給他做頓飯,后來嫌麻煩便讓他自己解決或者唆使他去姑姑家蹭飯。
他很平靜地跟趙聽雨講述這些。
不難過,但心里有點堵,堵得慌。
有什麼緒洶涌想往外冒,卻出不來。
趙聽雨心里酸酸的,鼻子也發酸,一時不察把心里話給說了出來:“想回到過去抱一抱小時候的楚煜。”
楚煜心口像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他終于知道堵在里面的緒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寄托。
因為小時候的楚煜只有爸爸。
再怎麼對他不好,也只有他。
他被打了、被欺負了也只能回家。
一個他特別想逃離卻沒能力逃離的家。
楚國雄雖然經常罵他、打他,但沒想過不要他。
他記得剛上小學那會,他被幾個頑皮的同學帶到一座山上,那天他在山上繞了很久,天黑都沒走出來。
還是楚國雄帶著手電筒找到了他。
雖然回家沒能避免地被打了一頓,但至他還知道找他。
這也是他為什麼特別討厭他卻愿意幫他買養老保險。
你要問他,他恨不恨楚國雄。
答案是肯定的。
不難過也是真的,心里堵也不假。
很矛盾的緒。
楚煜看著看著,發現照片越來越模糊。
楚國雄去世那晚倒在門框上的畫面半真半幻在眼前晃。
他張大費力地呼吸、瞪著眼睛的痛苦模樣,一幀一幀在眼前劃過。
楚煜覺周圍暗下來,好像回到那個昏暗的樓梯間。
“楚煜。”聽筒里傳來趙聽雨的焦急的嗓音,“楚煜,你還在聽嗎?”
楚煜聽到了的聲音,那些畫面隨之消失。
周圍是郁郁蔥蔥的柏樹,面前的墓碑是他楚國雄帶笑的臉龐。
“在聽。”他站起,出口的嗓音低沉沙啞。
趙聽雨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小聲說:“你不要自責,也不要聽別人的胡說八道。”
“什麼胡說八道?”楚煜向來聰明細心,反應了兩秒便猜出來些什麼,“你媽給你打電話了?”
趙聽雨本是想安他,現在這種況只好順著他的話回:“嗯,聽說你出了事,打來問問。”
楚煜隨口說:“我有空去你家一趟,給報個平安。”
“不用!”趙聽雨聲音陡然拔高,“我晚點會打電話告訴,你別一個人去。”
楚煜淡笑一聲,“知道了,不去。”
趙聽雨自從前兩天跟媽媽通過電話,后面再沒聊過這件事。
怕楚煜一個人出現在媽媽面前,媽媽會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也許不會,畢竟媽媽待人一向和善,但是怕。
“你什麼時候去港城?”趙聽雨轉移話題。
“后天。”楚煜說明天還有點事要辦。
“我還有一個星期才能回去。”趙聽雨知道楚煜這次請了這麼多天假,短時間應該是沒時間回海東,“我看能不能多調休一天,我去港城找你。”
楚煜說沒關系,說有空就會回來看。
“可是我想快點見到你。”趙聽雨說,“我想你了,很想。”
想抱抱他,安他,想在這種時候陪在他邊。
“趙小丟。”楚煜嗓音憊懶,“給我撒。”
趙聽雨因為這句話,回到后臺化妝時臉上的紅暈還沒消散。
————
海東市。
楚煜從山上下來,坐上張牧的車前往市區。
他吃完午飯去了趟社保局,又去了趟姑姑家。
晚上約張牧一起在外面吃飯。
點完菜,張牧讓服務員開一瓶酒。
楚煜立馬阻止,“不用,謝謝。”
服務員走后,張牧往椅背一靠,“要不要這麼小氣?”
楚煜掀起眼皮跟他對視,“你不能喝酒。”
張牧嘖了聲,將視線移開,“死不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來一看了眼,又隨手丟回桌上,“這都是些什麼破事。”
楚煜這段時間都沒休息好,眼睛下方有一抹明顯的烏青,他這會單手撐著額頭,閑閑地問:“怎麼了?”
張牧半開玩笑道:“我媽讓我別跟你玩了。”
楚煜哼出一聲笑,“估計趙聽雨媽媽也是這麼跟說的。”
“們就是人云亦云,一點判斷力都沒有。”張牧想起這幾天整個鎮上都在說,楚煜能出來并不代表他爸的死跟他沒關系。有人說是因為他們是父子關系再加上他姑姑的求,還有的人說他在宜北的媽媽花了些錢才把他弄出來。
實際上媽媽僅在出事當晚聯系了一下,他姐姐也就昨晚上過來隨了個禮,走完流程就離開。
“他們說你有暴力傾向,是個危險人。”
張牧再次嘆,謠言太可怕了。
楚煜從不在乎這些,被人小混混了這麼多年,他也無所謂。
只不過謠言傳到趙聽雨爸爸媽媽耳朵里,有些事就不得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的,但在乎趙聽雨的。
楚煜心想,爸媽那麼,應該不忍心為難吧?
“不過這種事,他們過段時間就忘了。”張牧說,“總會出現新的事供他們消遣,懂你的人自然懂,不認識的人你管他呢。”
“沒事。”楚煜倒了杯茶給他,“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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