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不算高,但地海拔高,距離山頂三分之一的地方安終于停下:“有點不過氣了。”
單屹蹲下,讓安上來:“剩下的路更難走。”
安:“你確定你能行?”
單屹:“負重一百斤,在我這不是什麼事。”
安默了默:“我最近沒有一百斤。”
單屹笑:“我上手顛顛就知道了。”
安將登山給單屹,人便撲了上去,單屹腳踝一撐,輕易就將人背起。
安:“怎麼樣,輕了吧?”
單屹:“嗯,輕了點兒。”
剩下那段山路崎嶇陡峭,大石多,碎石也多,雪已經覆蓋山,估不到腳下的路,但單屹一步一越,步速矯健飛快,每一步都穩如磐石。
安趴在單屹的背上,第一次親會到單屹上那兵味兒,瀟灑又帶勁,是尋常人都沒有的氣勢。
山頂雪白一片,風強勁,安從單屹的背上下來,單屹將那件羽絨重新裹在了安上,寬大的帽子蓋在頭頂,帽檐邊的一圈狼隨風飄揚。
安站在山頂放眼去,天地間一片雪白,那種一無際的地平線是一座接連一座的山脈,是真正的無疆遼闊,安為這樣一個純潔干凈的天地而靈魂激。
單屹指著最遠的山脈,安目隨著單屹的手指眺,單屹跟說:“那里就是中國西藏邊境的其中一山脈,山的另一是印度。”
安瞬間想起了羅曉君那個鎮守邊疆的男人,那個男人或許此時就在山的那頭,嚴防死守,守護著這一片壯麗的祖國山河。
安無聲眺,沒有說話。
單屹說:“我當年來過那里好幾趟。”
安聞言看向單屹,目定定,還是沒有說話,沒有問單屹來干嘛,做了什麼,辛不辛苦。
中國的空域80%都是軍事領域,安抬頭天,他們頭頂上方這一片萬里無云的天空遼闊,單屹應該很悉。
單屹說:“當年跟我出任務的搭檔,其中有那名跟我切磋過的上校,你還記得他嗎?”
安點頭:“記得,你被他單方面碾的那位上校。”
單屹笑,也點頭:“有一次任務被拉了長線,我們在這一帶逗留了很久,一次勘察需要,我跟那名上校單獨行,又因為急況需要迫降,迫降地點就在這山不遠。”
安認真地聽著單屹說話,單屹幾乎沒跟說過他服役期間的事,即使上次在院子里聊起,也沒有涉及過他出任務的事。
此時的單屹說道:“我們從迫降地走到這,爬上了這山,記下了經緯度,跟同伴發出信號,接著我們在這里呆了一天一夜。”
單屹:“這里夜后溫度比現在能再下十度,除了頭頂的月亮,這里四周沒有半點的,風十分地大,說起話,聲音沒一會就被吹散,而那位上校就在那樣的夜里跟我談起了他的兒。”
安聽到這,神微變,似乎過了單屹的眼睛看到了當年的夜。
安沒有開口回應,仍舊安靜如斯。
單屹:“他說,他對上一次見他兒已經是三個月前了,那時兒剛上初三,問他開學后第一次家長會他能不能來,他說不能了,然后第二天他便出了任務。”
單屹:“我當時好奇,問他為什麼回得這麼絕對?不留個念想?他說,因為他教過兒,做人要誠實,朋友要真心,他需要以作則。”
人的眼睛里藏著一個人走過的山和路,一個人的格背后是一段段堆疊而起的經歷。
單屹覺得那幾年的軍旅生涯就了如今的他,志國是他的恩師,不僅僅是出任務做實訓時的教導和練。
志國上有一種大,他無私奉獻、鞠躬盡瘁、大無疆,這些林林總總的東西潤細無聲地影響了他往后的整一段人生。
單屹說道:“那位上校,志國。”
安看著單屹,面上緩慢地浮起了一抹笑。
安表并不驚訝,有些容,更多的是懷念,覺得應該更早就該猜到。
安:“為什麼瞞著我?”
單屹:“說實話,我也說不清為什麼。”
安挑眉。
單屹似乎生平第一次到了一種道不清的無奈:“叔叔是我的長輩,他第一次跟我提及你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如果當年我們提早認識,你或許也應該喊我叔叔。”
安眨了眨眼,兩人對視,片刻后,安瞬間笑,笑聲肆意,毫沒給眼前這個男人一點面子。
安:“叔叔,你雖然老,但也只比我大七歲多。”
安:“你不是吧?你就因為這?”
單屹也笑,然后笑意淡去:“不止因為這。”
他認真地看著安,眸底深泛起暗涌,全藏在風雪里,他說道:“叔叔他最后一次任務,是跟我一起出的。”
安笑聲微頓,表也都隨之一頓,山巔的笑意一瞬間全收了回去。
單屹:“乾川那場臺風,叔叔是第一批去救援的空軍,但災比預估的嚴重,我是第二批到達的增援。”
“叔叔當年最后執飛的那一趟,原本應該是我由我來飛。”
“但因為我沒趕上,是叔叔,替我走了那一程。”
單屹的聲音隨山風吹來,空曠又縹緲,夾帶著一雪花落在安的眉睫上,安很輕地眨了一下眼。
安問他:“還有嗎?”
單屹搖頭。
山風清勁,冷得刮人,安頭腦清醒,想起了很多事。
當初在海南,安問單屹,如果當年乾川那場臺風讓他迫降救援會功嗎?
當時的單屹說,在任何真實的災難面前永遠不要做假設,每個曾經在災難中犧牲的人都值得被尊敬,他們替別人承擔了最危險的結果。
然后接著想起羅曉君說的新聞直播上那畫面。
狂風暴雨里,那個空軍站在黃泥水里,蹲下,將災民一個個托起,讓他們踩踏著他的肩膀上爬上繩梯,最后直升機滿員,他留在了一片汪洋沼澤里。
當時堤壩來不及泄洪,洪水幾乎滅了屋頂,直播最后一個鏡頭里,水位已經蔓至男人的下,這是單屹為什麼沒有飛那一程的原因。
因為他在別救著老百姓,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自己留在了原地。
安剛才問單屹還有嗎?單屹搖頭,他沒有說。
安莫名其妙地就扁了扁,然后紅了眼眶。
這下可把單屹給嚇得心都給突了突。
安:“你還是不誠實。”
單屹愣了愣。
單屹正要開口時,安搶話,問他:“你自己從這里下山要多久?”
單屹頓了片刻:“一個小時。”
安問他:“負重98斤呢?能走多久?”
單屹沒回話,他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安。
安:“問你話呢。”
安的眼睛清澈,眼眶微紅,但著,那點通過眼底朝單屹看去,單屹覺得,他也嘗到了悸。
單屹回答:“能走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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