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春櫻和祭，一向話多得離譜的錦心繡工作室眾人都安靜得有些詭異。

包廂靜悄悄的，摻茶的服務生都被這氣氛嚇得不敢。

許縝回神，招呼大家：“點菜啊，愣著做什麼。”又對趙爽說，“你不是點名要吃這家嗎，快點啊。”

趙爽心不在焉地勾了兩個菜，還是忍不住了。

抬頭看著一臉煞氣、頻頻看手機的許縝，“許老大，陸帥哥和小宋妹妹到底怎麼回事。”

聽趙爽開口，其他剛剛圍觀了全程的吃瓜群眾紛紛支棱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了起來。

許縝將手機扔在桌上，磨了磨牙，冷笑。

哪知道。

等下會“好好”問一問陸玨那禍害的。

工作室唯一的男士程哥臉繃得很：“許老大，這個陸玨確實很帥，但是以后還是別請他當模特了。”

霎時，所有士都同仇敵愾地將目投向企圖剝奪們福利的程哥。

“你在說什麼胡話呢！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帥哥人氣旺。”

程哥一正氣：“他人品太差了，已婚男人勾搭未婚，這樣的人不能用，放在娛樂圈，不就是一個形雷。”

他點了幾個生，“你們幾個的豆不是最近都因為生活不檢點塌房了嗎，我們工作室走到今天不容易，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單憑一己之力引起眾怒的程哥，毫無疑問被揍了，包廂里頓時鬧哄哄的，恢復了正常。

許縝勾起半邊紅，撈過手機低頭打字。

心想如果勾搭得上，也算“已婚男人”陸玨本事了。

*

陸玨的車停在附近的小街上，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一前一后穿過漆黑的長巷。

宋折意腳步越來越慢，想想等會兒要和陸玨一起坐在狹小的車廂里，頭皮就開始發麻。

“陸先生。”

頓了下腳步，了前方的陸玨。

陸玨扭頭看。

巷子里的燈壞了，只有盡頭街道燈涌進來，宋折意的形削弱薄薄一片。

陸玨沒有說話，漆黑的眼睛看著，宋折意手掌蜷攏，輕聲將在心中演練了好多回的話說出口。

“你也不順路，我自己打車回去，就不麻煩你了。”

陸玨：“你怎麼知道我不順路？”

或許是人的自救機制發揮了作用，在陸玨面前，宋折意從來沒有這麼口舌伶俐，頭腦清晰過。

“你也不知道我家地址，怎麼知道順路。”

“……”

陸玨怔了下，笑了。

沒想到還被這兔子反將一軍。

他也沒勉強：“行，不過你還是要和我一起去車那邊下，我在路上買了些藥給你。”

早在回程大車上已經做了無數心里建設不能再被陸玨蠱的宋折意，此刻又忍不住悸了。

“……好。”

陸玨車停在條幽寂的小街上。

玉蘭花樹林立兩旁，才清洗過的街上，漉漉地沾著白落花。

就連陸玨的車頭上也落滿了薄薄一層。

清雅香氣彌漫在泛起意的微涼空氣中，宋折意卻被那香味烘得頭暈。

整個人蔫蔫的，像被霜打過似的。

陸玨打開車門，從副駕拿下來一個紙袋子，遞給宋折意，“我也不知道你況，就每樣都買了點，看有沒有你常吃的。”

“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你看起來不太好。”

他頓了頓：“我還是送你吧。”

袋子鼓鼓的，看樣子陸玨將藥店里每種治療冒發燒的藥都拿了一遍。

宋折意拿出手機了車，“陸先生，不用麻煩，我到車了。”

陸玨：“……”

此刻他清晰會到了宋折意對他的抗拒。

一口一個“陸先生”。

“行。”

陸玨雙手隨意在兜里，報復似的吐出三個字，“宋小姐。”

“……”

清冷小街上，樹影幢幢，高高路燈穿層疊枝葉，影影倬倬灑在兩人上。

宋折意沒說話，大腦昏沉得更厲害了。

有那麼一瞬間，宋折意覺得回轉到了初見陸玨那天。

也是清冷長街，迷離燈火鑲嵌黑夜里。

猝不及防地遇見了穿著黑大的男人，然后的人生似乎就發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都融合著一種“陸玨”的因子。

兩人對視了會兒，陸玨率收回目，低頭看了眼腕表，“那我先走了。”

轉時，忽聽宋折意他，“陸玨。”

陸玨腳步微頓，因為這個忽變的稱呼，眉挑起：“嗯？”

孩垂著眼沒看他，睫輕著，沉默了好久。

陸玨剛想問，突然聽宋折意用一種嗓音莫名帶了濃重鼻音的嗓音，仿佛自言自語地輕聲喃語。

想要哭出來似的。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陸玨聽到了。

笑容微僵，陸玨看著，眉心慢慢擰。

他怔了幾秒，繞過車頭，坐上了駕駛位，從車窗隙里淡淡看了一眼：“路上小心。”

車低沉轟鳴著開走了，帶起的氣浪起宋折意的額發，又垂落下來，搭在那雙燒紅的杏眼上。

不知站了多久，宋折意抬手了下額頭，吹涼的手，覆上一片滾燙。

果然是燒糊涂了啊，才會問出那種惹人嫌的蠢話。

其實比起那句，更想說的是“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好嗎？”。

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宋折意慢慢往主干道上走。

起了風，低著頭，小心避過簌簌從枝頭墜落的花盞。

想，是時候該慢慢將人從心中剔除了。

四年，已經夠久了。

后有輛越野車開過來，慢慢跟在后，宋折意沒注意。

直到看到安全上了輛出租車，越野車才靠在路邊樹影里停了下來。

陸玨坐在駕駛座，覺得頭痛得很。

剛剛宋折意那話，是不是對他……

可他對所謂的好，也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禮節，任誰見一只發燒的小兔子在角落里，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陸玨從儲箱里翻出包煙，單手磕出點燃，有些了，但他沒在意，點燃叼在角深吸了口。

霎時，白霧在車廂里氳散開。

在倫敦時，Ashley表白被他拒絕時，崩潰問他“如果不喜歡我，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的一幕，又在腦中浮現。

手無意識挲著指骨上的銀戒指。

陸玨想下次再見到宋折意時，還是告訴自己獨主義的事吧。

完一煙，他重新發了車。

算了，宋折意看起來那麼弱的樣子，怕是很容易傷，以后還是最好不要見了。

陸玨心很糟。

當晚回家，到了陸瑜恰好在老宅。飯桌上他那個總裁姐姐還對他始終冷眉冷眼，讓陸玨更覺得這一天怎麼這麼糟心。

離開前，陸瑜終于輕飄飄扔出一句：“真是個沒用的東西，白長了張臉有什麼用。”

陸玨：“……”

陸瑜被姐夫接走后，陸衍直接將陸玨去了書房。

陸衍的書房裝修得像中世紀宮殿，著奢華貴氣。

陸玨長疊坐在那把價值六位數的復古紅絨高背椅上，著眼皮看著一臉威嚴坐在辦公桌后的陸衍。

“爸，什麼事啊，這麼急我回來。”

陸衍著雪茄，瞇眼審視地看他。

“都畢業回國了，你打算什麼時候來公司幫忙。”

“我自己投資了一些產業，前景不錯，不打算去公司。”

陸玨手指纏著復古沙發上垂下的流蘇，漫不經心地說。

陸玨很有頭腦，高中時就用自己賬戶里錢搞了一些投資。

趕上好時候，他眼又好，大賺了一筆。

后來在大學時，他又用手上資金投資了幾家小型的科技公司，這些年，發展勢頭迅猛。他那些朋友還在家里啃老，他靠自己已經資產上億。

當然比起陸家產業，本不夠看。

陸家是國知名企業，集團旗下產業幾乎遍布各個行業，所以在外人眼里牛大發了的陸玨，在陸衍眼里還是游手好閑。

“你那都是小打小鬧，回來幫幫你姐，以后陸家都要到你們兩姐弟手上的。”

陸玨哂笑一下，“姐不是把公司管得很好嗎，用不著我。”

“……”

陸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不拘的格，脾氣又倔得很，頓時有些無奈。

他還沒放棄，用自己縱橫商場多年的眼給陸玨分析了一下他那幾個小產業的形勢，得出并沒有什麼前景的結果，試圖讓陸玨棄暗投明。

那流蘇漫不經心在長指上卷纏松開已好幾回，陸衍說的口干舌燥，陸玨始終表淡淡的。

陸衍：“……”

手機響了，陸玨看了眼掛掉，然后站起，看著陸衍，“爸，既然你說完了，我就走了，還有事。”

嘆了口氣，陸衍停止了他無謂的勸說。

還好陸瑜靠得上，把公司打理得很好，也不指這臭小子了。

“我話就說這麼多，其他的我也懶得管你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去搞那些危險活。”

“老子將你養這麼大也不容易，不想中年喪子。而且你爺爺下個月要過七十大壽了，你最好消停一些，別搞出什麼幺蛾子去嚇他了，他心臟經不住。”

“知道。”

陸玨正了不。

上次他去阿爾卑斯的艾格峰探險時摔傷了手，老爺子知道后擔心得好幾天沒吃下飯，還差點買機票來看他，最后他好說歹說才勸住了。

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誰的話都能只隨便聽聽不走心，唯獨不能不在意老爺子。

他這次會回國，很大愿意也是因為陸老爺子。

這些年，老爺子年歲大了，又有心臟病，一日不如一日，去年底突然住院還被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在國外創業已小有就的陸玨，最終還是決定回國發展。

無他，就想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好好陪著老爺子。

想來也好笑。

如果他真的不想回來，莫說許縝，陸衍就是十個保鏢來機場攔他，也未必能抓得住。

陸衍揮揮手，拿起報紙開始看，“你走吧。”

陸玨走到門口時，忽然轉，“爸，陸瑜是不是最近神力很大。”

陸衍：“沒看出來，覺開心的，還和你姐夫籌劃時間去旅行。”

開心的？

陸玨沒看出來。

他又想起之前許縝對的橫眉冷眼，約覺得其中應該有什麼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