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仿佛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罩子里。

沉悶，又窒息。

宋折意眼圈了，但蒙蒙夜下，陸玨看不見。

眨了下眼，輕聲說：“陸玨，我們都可以，為什麼不可以結婚呢。”

陸玨一愣，正要發火，想說談和結婚的子能一樣嗎。

就聽宋折意不疾不徐地補上了后半句：“反正都是假的啊。”

“……”

頓時，陸玨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嚨里。

假的？

宋折意難得見一向強勢的陸玨吃癟，心忽然就變得很明快。

笑著揶揄他：“陸玨，你不會以為我要和你真結婚吧？”

“……”

陸玨不說話，默認了。

“我們既然可以假，自然也可以假結婚，只要騙過陸爺爺，讓他放心手就好了，你覺得呢。”

陸玨瞇眼盯著宋折意，仿佛不認識一般。

從來沒想過平時看起來循規蹈矩的人，一旦狠起來，膽子真的超乎尋常的大。

他自愧不如。

不過，如果是假結婚，也不是不可以，哪怕以后再分開，對宋折意的人生來說，都不會留下任何世俗的“污跡”。

陸玨沉默了一會兒，問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的宋折意。

“你想過以后被拆穿了怎麼辦。”

“以后？”宋折意問，“以后是指多久以后。”

“年月日，你覺得該用哪個計量單位來衡量？”

“只要不是在陸爺爺做手之前被發現，什麼時候都無所謂啊。”

陸玨：“……”

宋折意又笑了聲：“我這麼做的目的，其實不只是出于盟友義務幫你一下，更重要的原因，我不想要陸爺爺放棄手。”

“生命多好啊，多人費盡所有力氣都不能活下去，他明明還有希，不該這樣放任生命的流逝。”

眼眶漸漸泛。

當年父親因為食道癌臥病在床，一天比一天憔悴，最后連流食都咽不進去了，但他依然還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在了，會有人為他傷心的。

陸爺爺如果不在后，陸玨也會為他傷心的。

陸玨看著宋折意，一句話都接不上。

他從來沒有過在別人面前變得笨拙舌的時刻。

好久后，宋折意收斂好緒。

笑著瞥了眼陸玨手中快要燒到屁的煙頭，提醒他：“小心煙。”

陸玨反應過來，直接用手指將煙頭掐滅了。

宋折意都替他覺得痛，他卻似毫無覺。

無意識挲了下自己的指節。

“如果善意的謊言，能救陸爺爺的命，我相信以后哪怕他知道了，也會理解的吧。”

宋折意看向陸玨，語氣忽而鄭重起來：“陸玨，我沒有和你商量就這麼做，我很抱歉，希你不要怪我的自作主張。”

陸玨哪里能怪宋折意。

宋折意說的假結婚，他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解決眼前最棘手的問題。

對宋折意除了激，他怎麼可能怨怪呢。

似乎怕他拒絕似的。

宋折意又快速說：

“陸玨，剛剛在病房外，我其實都聽到了，陸爺爺那麼固執，如果要讓他去做手，就只有讓他放下心中的擔憂。”

“我想，為了陸爺爺，你一定會滿足他愿，讓他安心去做手。”

被穿心思，陸玨苦笑了下。

剛剛聽到太上皇不愿做手的原因，是因為他。

他當時恨不得就找個人原地結婚。

為了太上皇，別說和人結婚，就是用他的命換，他都不會有毫猶豫。

從陸玨的沉默里，宋折意知道自己猜對了答案。

“陸玨，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人選，我肯定不摻和進來的。”

看了眼上著灰寂的陸玨，輕聲說：“我覺得短期，你應該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吧。”

陸玨又不說話了，垂著眼像在思索什麼。

天臺風很大，宋折意都覺得有點冷了，陸玨才抬頭看向，眼眸鎮靜又幽沉。

“宋折意，這次是我欠你的，以后你有什麼需求，只要我能辦到，我都答應你。”

宋折意在黑夜掩映下，肆無忌憚地看著面前憔悴的男人。

想說，要你的可以嗎。

我想要你能我，可以嗎，陸玨。

但知道，不能這麼說，也不會這麼說。

這個，做好了藏一輩子的準備。

轉過，向臺外的城市，深深呼吸。

微涼的風卷肺里，將那點的求吹散。

“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來找陸公子討要。”

回眸朝著他俏皮的眨了下眼，“不論多過分，那時你都不能拒絕我哦。”

陸玨深深看著宋折意的側臉。

輕聲說：“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

知道陸玨和宋折意商量好了明天就去扯證，本來神萎靡的陸老爺子，霎時猶如回返照，整個人都變得神奕奕。

他捉住宋折意的手，一個勁兒地問，是真的嗎。

宋折意很耐心地一遍一遍回答他，是真的。

生病的人氣神差，沒和宋折意聊兩句，就睡了過去。

宋折意給他掖好被子，和陸玨一同走出了病房。

陸家人都等在病房外，見他們出來，抬眼看了過來。

宋折意第一次面對陸家那麼多人，剛剛的鎮定，霎時有叛逃的趨勢。

陸瑜視線在宋折意上稍停留了下，認得。

許縝說過，陸玨對有好，卻看不上陸玨的那個孩。

問陸玨：“爺爺答應手了嗎？”

陸家點頭：“答應了。”

然后他朝著沉著臉的陸衍看了眼，“爸，你可以安排手了。”

聽到這話時，陸衍看向宋折意，眼發生了變化。

他應了聲，對陸玨說：“你們婚禮要怎麼辦？”

桃花眼在宋折意上停留了一瞬，陸玨才說道：“暫時不辦婚禮，我們明天先去扯個證件。”

他頓了頓，“婚禮的事，等爺爺好了以后再說吧。”

說完，陸玨抬手看了眼時間，又說：“我先送我朋友回去，晚點再回來守夜。”

“不用了，你昨晚就守了一晚沒睡，這里我和你姐夫守著。”

陸瑜看著陸玨疲憊的臉，“送宋小姐回去后，你也回家休息吧，明天再來。”

兩人并肩離開了醫院。

陸玨的車停在地下車庫。

找到車時，陸玨正要轉去駕駛位，宋折意攔在了面前，微微仰頭看著他，朝著陸玨攤開手掌：.七

“鑰匙給我，看你這個狀態，可以去cos大熊貓了。”

陸玨也沒勉強，將車鑰匙放到了宋折意掌中。

手指和的掌心，輕輕了下。

宋折意立刻回了手。

將“非必要”的肢接，踐行到了骨子里。

解了車鎖，見陸玨還怔在原地，一不。

宋折意擔心地喚了他一聲。

他才驟然回神，蜷了下仿佛被火燎過的手指。

大步走到副駕，拉開門，坐了上去。

宋折意：“……”

坐上駕駛位，宋折意調節了下座椅，忽然覺得后有什麼咯著了。

反手出來，發現是個手機。

愣了下，遞給陸玨：“你的？”

“是。”

陸玨手接過來，按了按，沒反應。

應該是沒電了。

他就隨手扔到了一邊，仰著頭靠在了椅背上，拉長的脖頸上，結清晰又突出，像是要刺破那層薄薄的皮。

宋折意問：“你不充電嗎？”

陸玨嚨滾了下，言簡意賅：“不。”

此刻，他只想靜靜，不想任何打擾。

陸老爺子生病住院的事，應該早就傳開了。

他都能想到，會有很多詢問的信息。

但此刻，他本沒神去應付那些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關心問候。

宋折意沒說什麼，發了車。

一路上，一直沒說話，看得出來陸玨很累，想給陸玨一個安靜休息的空間。

陸玨閉了會眼睛，腦中全是一些怪陸離的場景。

明明是累到了極致，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從半夜接到陳叔電話，知道太上皇暈倒送住院后，到他開車趕去醫院，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這一段時間都像是做夢一樣。

陸衍聲名在外，一個電話已經將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醫院最好的腫瘤科醫生還有院長聚在一起，討論太上皇的治療方案。

他什麼都不用做，一直守在急救室外。

但那時，卻是他這麼多年來，最慌，最六神無主的一天。

大腦里空白一片。

從前戶外野行，他什麼事沒經歷過，甚至危及生命危險時，他都能不慌、理得井井有條。

還從來沒這麼扛不住事的時候。

車廂里安靜無聲，似乎又將那份慌重新帶來。

陸玨想要一點聲音，將他從那窒息里拉扯出來。

于是，他強迫自己和宋折意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