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草疼醒時,正好對上這樣的目,他怔忪片刻,下一瞬,心口泛上尖銳的疼痛,比上任何傷口都要疼。
他閉了閉眼,啞著嗓子道,“奴才不干凈,臟了您的眼。”
越長溪搖頭,“無事。”牢房這麼暗,本看不清。對于夜盲癥患者來說,晚上三米之,男不分,三米之外,人畜不分,距離烏草五米,能看見那里有人,已經堪比列文虎克。
的聲音和眼神一樣冷淡,幾乎凍傷烏草,他到陣陣寒意,再厚的被子也擋不住的寒意。他苦笑,聲音斷斷續續,“新年那天,您說過,無論奴才犯了什麼錯,您都會原諒。奴才做了那樣的事,您永遠都不會原諒了吧。”
烏草的語氣很肯定,而非疑問,仿佛篤定在生氣。越長溪卻搖頭,“沒有不原諒。”親近的人傷害自己,才會難過,才會責怪和憤怒。陌生人傷害自己,只會報仇。
總談,累不累啊。
越長溪沒有解釋,烏草卻懂了,這一刻,他終于抑制不住,眼底涌現出濃烈的哀。
原本,他有好多話想告訴公主,他想說,他是被皇后的。他想說,他家中只有一個妹妹,他不能對不起。他想說,他知道錯了。
但現在,烏草明白,他什麼都不用說,因為公主從未將他放在心上。不在乎他的道歉,甚至不在乎他的背叛。
為什麼會這樣?公主那麼溫,對他那麼好,他還以為,有一點點在乎自己……這一瞬,巨大的痛苦化怒火,烏草突然憤怒,清澈的瞳孔充滿不甘,他喊道,“如果是衛良呢?”
公主對任何人都是溫和的,唯獨提起衛良,會翻著白眼,說那個人又冰又冷,像巨型冰塊。會抱怨衛良總是瓷,可下次對方傷時,還會細細地給他包扎。
烏草曾以為,公主真的討厭衛良。
可現在,他明白溫和只是假象,那麼……那些抱怨也是假的麼?
他執拗地問道,“如果是衛良呢?如果衛良背叛您呢。”
“關衛良什麼事?”越長溪皺眉,想也不想回答,“他又不會背叛本宮。”怎麼還開始攀比了?
的回答理所當然,沒有一猶豫,里面的親近與信任,連自己都未必察覺。
烏草卻聽出來了。
他捂著口,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直流,他想,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愿。他的歡喜是一廂愿,他的愧疚也是一廂愿,公主從未在意過他……這就是他背叛的代價。
沒笑兩下,口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隨即是四肢百骸。
劇痛中,烏草想起那天,衛良拖著重傷的,冷地著他,“還記得本督說過的話麼,你若是背叛公主,本督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衛良做到了。
他喂給自己一粒藥,保他不死,但每個時辰發作一次,發作時,渾劇痛,像是有幾百針同時扎進,扎進大腦,撕裂皮、攪骨骼,連呼吸都是疼的。
疼痛使烏草的面容一陣扭曲,即便知道公主不在意,他依然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這幅樣子。
他死死咬住,讓自己不要失態,急促道,“告訴衛良,小心皇后。皇后對他起了殺心,皇后既然能對付張保全、對付奴才,也能對付衛良。”
這是他能為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真的在意那人……他希不會難過。烏草苦地想著,如果是那個人,一定不會像自己這麼無用,做錯事、讓失。
公主不會傷心,真是太好了。
可為何,他還會難過呢?
烏草的話又快又急,像是最后的言,越長溪猶豫一瞬,還是說了句,“謝謝。”
烏草微微彎起眼睛,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公主的影,他深深凝對方,眼前仿佛出現第一次見的景象,公主攜風帶雪而來,救他出深淵。如果時間一直停留在那天……該多好啊。
他勉強微笑,“地牢寒涼,您快走吧。奴才祝您,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越長溪微愣。
烏草剛才的笑容,讓想起曾經在永和宮翻土的小太監,只可惜,他們都不是那時的自己。
最后看了對方一眼,轉離開。
走到地牢盡頭時,后傳來一聲巨響,腳步驟停,微微斂目,繼續向前走。
想,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是,皇后是,死去的許昭儀也是,如今,到烏草了。
*
地牢外,慶吉在等。見公主臉不好,他擔憂道,“烏草說什麼了?如果他冒犯您,奴才一定罰他。”
“不必,以后都不必了……”越長溪的聲音沙啞,里面滿是疲憊,慶吉一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兩人沉默,許久后,越長溪眉心,問道,“衛良呢?”烏草很聰明,他與皇后接,可能察覺到什麼,必須提醒衛良。
慶吉垂眸,“師父與陳角,正在徹查衛。許泄多軍,至今還不清楚。”
越長溪點點頭,“等他有空,讓他來見本宮。”
……
離開東廠時,天已晚。月明星稀,黑夜無盡頭,越長溪凝許久,驅散了心中的沉郁。
回宮時,的心微微好轉,然而剛穿過東華門,三皇子迎面走來,他臉極差,眉宇間的暴躁與焦慮無法掩飾。
沒辦法,許昭儀勾結衛,罪名太大,即便死了,也不能平息皇上的怒火。如今,申帝不僅懷疑皇后,還開始懷疑許家,接連置幾位許家弟子。許家的政敵也趁機落井下石,特別是東廠,像一群瘋狗,死咬住他們不放。
三皇子在朝中焦頭爛額,本不知道怎麼辦。
完全不關心渣渣暉的心理活,越長溪心不好,懶得理他,假裝沒看見,直直走過去。三皇子卻攔住,沉地看向來時的方向,咬牙切齒道,“好皇妹,剛從東廠回來?還真是和你娘一樣,就會勾搭男人,真不知你們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越長溪沒有回答。
倒不是不知如何反駁,而是覺得,這是夸吧???是吧是吧?雖然完全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總覺得,三皇子是在贊自己呢。
面對夸獎,當然要微笑接。越長溪微微一笑,三皇子看見,卻覺得了嘲諷,他臉忽沉,剛想開口,忽然想起什麼,揚起不懷好意的笑。
三皇子輕蔑道,“靠衛良又怎樣,你還不知道吧,衛良馬上要死了,他中了暗,一、箭、穿、心。”
越長溪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雙更吧?算吧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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