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鶴兮顯然有些失。
初挽問那看門人:“做工的人呢?”
那看門人指了指旁邊的窯爐:“現在干著的也就那兩個了。”
于是初挽和刀鶴兮過去看,推開窯爐的房間,就見里面灰塵飛揚,一個穿著舊工裝的人把已經上了釉的瓶擺在擱架上,正給釉吹氣。
而就在一旁,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正給幾只已經燒制過的瓷碗打磨,老人的手糙布滿裂痕,不過作卻很溫,他小心翼翼的打磨掉那些瓷碗上面糙的斑痕。
刀鶴兮站在那里,看著那老人手中的瓷碗,那是青白瓷碗。
老人的手皴裂得厲害,指骨那里甚至有些怪異的突出,看得出,那是一雙不知道經歷過多勞的手,因為用得過度,才終于變了現在的模樣。
不過就是這麼一雙手,他溫地打磨著瓷碗,那是哄著小嬰兒一般的力道。
刀鶴兮微微擰眉,看得神。
房間里有塵土彌漫,這兩個人,一個在打磨,一個在吹氣,盡管屋子的門被推開,進來了三個人,他們仿佛也沒有被驚擾到。
三個人也就沒出聲,屏住呼吸認真看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老人終于將那瓷碗放下。
那是一只青白瓷碗。
刀鶴兮的目被吸引了,他走過去,徑自拿起來看了看。
那胎質堅致細膩,雪白的釉中約閃著青,通瑩潤明澈,竟是有著玻璃一般的質。
他神微,陡然抬眸,看向那老人:“這是你們做的?”
老人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拿起了另一只碗。
初挽卻走向了靠墻,那里是一個沾了陳年泥坯和釉料的木架子,架子上擺了零星幾件瓷。
拿起來其中一件來,仔細端詳。
那是一件仿明甜白釉龍青花紅彩祭高足杯,既是仿甜白,那釉自然是白膩如脂,拿起來,對著燈看時,卻見那胎薄到幾乎明,能夠照見影。
而在那杯壁上,有龍浮雕和祥云圖案。
看了半晌,徹底明白為什麼這個時代容不下這個窯房。
因為文大規模賣上價都得過幾年了,這種在柴窯里花費了大心心制造出來的,必須賣到一定價格才能賺回來。
在九十年代初以及之前,正品尚且難找出路,更何況這種現代仿造。
如果張育新這位老藝人可以再撐幾年,撐到九十年代中期,也許他將迎來他人生中的黃金巔峰時期,但可惜,他沒趕上那個好時代。
現在這會兒,大家紛紛上馬燒煤窯,施行機械化,大規模生產,而傳統柴窯費用高,空間大,燒造程序也太過繁瑣,大窯廠為了效益不敢做,做了也沒市場,小作坊為了生存也只能而卻步。
要想做出夠味的高仿品,必須用傳統柴窯,但是要想維持柴窯,必須有錢,資金充足,且能為高仿瓷尋找市場,價格還不能低。
像眼下這麼一個甜白釉青花紅彩高足杯,其中花費的心和時間,估計是尋常瓷的數百倍,必須得到數百倍的回報,這窯房才能繼續經營下去。
初挽這麼看著的時候,刀鶴兮的目也落在手中的高足杯上。
他走到了初挽面前。
初挽抬起眼來,視線和他對上。
沒說話,只是將高足杯放在架子上。
刀鶴兮見此,明白的意思,珍稀的瓷,為了防止意外,都不會手對手接,要一個人放穩了后,另一個人再上手。
他在初挽放穩后,拿起了那件瓷,仔細端詳。
初挽都不需要問,就知道這件事已經妥了。
上輩子和刀鶴兮也是前后打道了十年,大概知道他的秉,剛來的時候,他自然是不太看得上,畢竟西方社會浸泡出來的,好件見多了,大型工廠也見多了,這麼一個烏七八糟的窯房,不了他的眼。
但是現在,知道,他已經被打了。
刀鶴兮看了很久,終于掀起眼來,再次向初挽。
四目相對間,彼此都明白對方意思。
可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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