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吃了晚飯,扈遠侯還惦記著薛放那言又止的事。
想問他,薛放卻心不在焉,最后只說累了,徑直回房。
扈遠侯莫名,便讓人把斧頭來,詢問斧頭最近薛放如何,可有什麼為難、異常之事。
斧頭想了想,最近為難的應該就是羈縻州特使那件,除了這個似乎沒有別的。
只是特使的案子,扈遠侯也自是無能為力。
扈遠侯無法,便艾夫人命人去取二十兩銀子,斧頭帶著,以備薛放不時之需。
斧頭只好先拿著,想去告訴薛放,房門卻閉,敲了敲,只有豆子低低了兩聲,除此并無靜。
斧頭以為薛放已經睡了,便想明兒再說就是了。
薛放來至楊府外圍,站在拐角影里。
之前扈遠侯問他有沒有事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薛放想告訴扈遠侯自己有了心上人,并且想要娶。
可不知為何,面對扈遠侯,那句話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無法說出來。
回頭后,薛放想了想,也許……他的確不該先跟扈遠侯說。
雖然他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可是楊儀卻并不知道,自己本來想找機會告訴,看看的意思……可什麼時候才是機會?
夜風吹過臉頰,有些發熱。
著楊府的墻頭跟門口,這樣晚了,自然不好就從門口進去,可是翻墻……又怕會生氣。
正在猶豫,突然間瞧見一道模糊的影,沿街而來,薛放本以為是個路人,不以為意,誰知那人左右看看,竟縱而起,瞬間自墻外翻了進去!
此人的作極其敏捷快速,顯然是個高手。薛放大驚,急忙縱跟上。
只是那人已經是不知所蹤,但薛放也不在意別的,他記掛的只有楊儀,便不管那人往何去,只先奔著楊儀的院子直去!
底下楊府的仆婦來往,各燈火在眼底一閃而過。
很快將到楊儀院落,遠遠地見院中有燈,孫婆婆從里屋出來,問了句什麼,丫頭小連吩咐道:“去準備吧。”
薛放見如此平靜,料想無事,只暗中猜測那神人是什麼來歷,沖楊府誰來的。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再等一等,正聽見屋小甘跟楊儀說什麼“他”。
薛放側耳傾聽,模模糊糊,忽然覺到一異樣。
他猛然抬頭,卻見有一道影子正自楊儀院外翻了進來,鬼魅似的靠近的窗下。
薛放骨悚然,本能地以手摁住瓦片。
剛要揭一片瓦扔過去,又恐怕發出巨響,驚嚇到屋楊儀。
此刻院中無人,薛放翻而下,落地無聲,探臂向著那人肩后抓去!
不料那人竟有所察覺,間不容發之時,閃避開。
屋的燈照了出來,此人蒙著臉,眼前也罩著網巾,暗夜中目閃爍,非但看不清他的容貌,更加看不清眼神。
乍然照面,薛放卻覺著此人似曾相識。
薛放不曾出聲,只想將這人迅速拿下,而這人竟然也沒有開口,電火石之間,兩個人已經過了數招!
就在打斗之時,那個孫婆子提著一桶水從耳房走了出來,眼看就要發現兩人。
薛放跟蒙面人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翻而起,竟直接上了房頂。
不過這人十分狡黠,雙足剛剛踩落瓦片,他突然橫掃一腳,薛放還未站穩,給他一掃,形趔趄。
趁著這個功夫,那人縱后退,扭而逃。
“你……”薛放好不容易穩住形,恨得牙。
一個追,一個逃,兔起鶻落,卻都默契地并未出聲。
薛放追到楊家外墻,那蒙面人卻不從大道而行,竟直接跳到旁邊一人家院中,幾個起落,不見了蹤影。
依稀只聽見幾聲犬吠,越來越遠。
薛放眼見如此,甚是心驚,回頭看看依舊一無所知安安靜靜的楊府,唯恐楊儀如何,便又急往回。
他才落院中,就聽室是小甘輕聲道:“姑娘,時候不早了,洗漱了就睡吧,明兒不是還有事嗎?”
楊儀答應:“知道了。”
薛放只聽了這一句,如吃了定心丸,可同時心尖卻不由起來。
手往口一摁,到那沉甸甸的金銙帶。
里間小甘兌了水,給楊儀洗腳。
窗外,薛放聽見嘩啦啦的水聲,竟是心難耐,又有些臉紅,他覺著自己明明是擔心的安危,現在怎麼竟心猿意馬起來了。
忽然聽到楊儀道:“外頭有沒有靜?”
薛放聽見這句,急忙又躍上屋頂,小甘出來打量了會兒:“安靜著呢,就是哪里遠遠的狗。院門也關了,不至于再有人來。”
楊儀便沒出聲了。
薛放坐在屋頂上,放眼四看,夜沉寂。
可想到方才逃走的那神高手,總不能安心,他呆了會兒,夜越發深了,索就在屋頂上躺倒。
頭頂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薛放盯著看了會兒,星子模糊,不覺有些困意襲來。
過了子時,薛放半睡半醒中,聽見屋低低的咳嗽聲。
他轉頭向下看,院子里的燈早熄滅了。是小連的聲音響起:“姑娘怎麼了?喝口水吧。”
楊儀喝了一口:“今晚上不知怎麼,總是睡不安穩。”又問:“外頭還有狗嗎?”
小甘側耳聽了會兒:“沒有呢。安心睡吧。”
楊儀低低吩咐:“拿一顆酸棗丸我吃。”
吃了藥,楊儀靠在床邊:“你們去睡吧,我一會兒才能睡。”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楊儀說道:“你們跟我不一樣,快去吧,不必陪著我熬。”
丫頭們去歇下之后,楊儀忍著咳,總覺著心悸。
如此過了兩刻鐘,那酸棗丸起了效用,才算又有了幾分困意。
昏昏沉沉重又合眼,朦朦朧朧、似睡非睡中,卻聽到有個聲音在耳畔低低地說道:“姐姐安心睡吧,我給你看著呢……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敢傷你。”
楊儀皺了皺眉,覺有什麼在自己的眉心輕輕地摁了摁,好像要將的眉心舒展開似的,那種覺十分悉,令人心安。
楊儀慢慢地展開眉心,喃喃地喚了聲,方又睡了過去。
次日早上,寅時過半,薛放回到侯府。
推開臥房的門,他打了個哈欠,心里卻覺著有點怪。
原來他離開的時候,是把門從栓起,自窗戶出去的,如今這門竟然一推開了。
薛放定睛,卻正對上端坐在前的扈遠侯凝視的銳利雙眼。
在侯爺旁邊,則是蹲坐著的豆子,一人一狗正盯著他,守株待兔似的。
“你……父親怎麼在這里?”十七郎驚愕地問。
扈遠侯面沉沉:“你一夜未歸,去哪里了!”
薛放笑道:“你一晚上在這里?不會吧?”
扈遠侯喝道:“跟我裝沒事人似的,你到底去了哪里胡混!我就知道你總說錢不夠,必定有緣故,說!到底是在外頭混什麼!到底是為了娼優,還是為了賭錢!”
年公子徹夜不歸,無非是為了嫖賭二字,加上薛放眼中帶錢的樣子,對扈遠侯而言,這自然是板上釘釘的了。
薛放道:“誰賭錢了!又……”他才說這句,又覺著自己沒必要跟他解釋:“總之我沒那麼病!也不用侯爺來管。我得補個覺。”
他邁步向走去,扈遠侯一把攔住他,細看他的臉上,果真有些睡意惺忪之態,就仿佛一宿沒睡、不知去干了什麼的架勢。
加上薛放方才否認了“賭錢”一說,那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了。
薛搵痛心疾首,厲聲道:“之前你母親給你房放了干凈丫頭,你不肯要,如今卻跑出去鬼混?那些外頭的子,哪里有個好的!難道你沒聽說過最近趙家的趙史,就因為浪青樓而被罷職了?你才多大,就也學這些?”
“我沒有!”薛放提高聲音:“你在這里推己及人!”
扈遠侯屏息:“你、你竟然……”
一口氣上不來,他咳嗽了起來。
豆子見狀,唔唔地了幾聲,好像是在勸架。
薛放看看豆子,又看看扈遠侯,一忍再忍,終于說道:“我沒那種病,不勞你心。我出去自然是有個緣故,也沒有必要跟你代!”
扈遠侯聽他說了這句,半信半疑:“你當真、沒有在外頭養人?”
“侯爺!”薛放生氣。
扈遠侯見他這個反應,反而心安了,清清嗓子:“我是為了你好,外頭那些不干不凈的……給人蒙騙了錢財,虧了子還是其次,就怕染了病。”
“你……”薛放臉都變了。
“好好好,不說了,”扈遠侯忙擺手:“沒有那回事就行了。只是你不清不楚的跑出去,又嚷嚷錢不夠,你又是這個氣旺盛的年紀……怎我不多心?”
薛放心里確實有一氣,他忍不住:“我心里有人了!”
扈遠侯本探知了究竟,正準備撤退。
猛地聽了這句,匪夷所思:“什麼?”
昨夜沒說的話憋了一宿,又給扈遠侯方才那幾句雜七雜八的攪擾,薛放索道:“我不會出去來,我心里有個頂好的人,我絕不會辜負……”
說到這里,他勉強停住:“總之你別再跟我說那些別的,也不要給我弄什麼丫頭!我只有!”
扈遠侯張口結舌,驚心魄:“你、你剛才不是說你沒有養……”
“我沒養!也未必用我養!我那點錢……”薛放說到這里,有點灰溜溜地,想到隋子云一擲千金,而自己只有幾十兩,簡直刺心。
可對上扈遠侯狐疑的眼神,他意識到侯爺又開始胡思想了。
薛放擰眉:“是正經人家的好孩兒,你趁早別起那些古怪念頭,我是要攢了錢,三六聘迎娶的。”
“攢錢?原來你先前……”扈遠侯如聞驚雷,好不容易合上:“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他半信半疑,懷疑薛放是不是被人騙了,也懷疑薛放是不是在蒙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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