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雪意?雪意!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男人哽咽又焦急的呼喚飄過來,寒反應了很久,那些能聽見卻聽不清的聲音終于慢慢有了意義,終于聽清了對方的話。
這聲音好生耳!
明明睜著眼睛,可是眼前仍舊是霧蒙蒙的一片,完全看不清對面之人的五。
悉讓答案呼之出,寒有些不敢置信,拼命想要從混沌中掙出來,空無神的眸子漸漸聚了神。
寒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一瞬間,有熱淚盈眶。想張說話,喚出那一聲久違的“父親”,可是張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寒正卿紅著眼眶,急說:“不急不急,醒了就好,不急著說話!”
他把兒抱在懷里,重拾珍寶,他輕拍著兒的肩頭的手都在發抖。他不停說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蓄在眼眶里的心酸淚終究是沒忍住,沉甸甸地落下來,落在寒的上。
寒正卿扶著兒重新躺下,在一旁一會兒讓再睡一陣,一會兒問要不要喝水。他著聲音,喜悅讓他腦子里混著。
寒重新睡著了。
這一次,沒有再被困在狹窄仄的霧蒙蒙空間。因為知道在自己父親邊,巨大的安全讓終于能夠安心地睡一覺。
等寒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兩日后。昏迷了這麼多天,這次醒過來已經神大好,寒正卿將扶起來,喂喝水吃粥,都能吃喝一些。嗓子里能發出一兩個音來,卻仍舊虛弱得沒有力氣說話。
“娘子!”
寒驚訝地抬眼,眸中臥著焦急地朝門口的方向去。
翠微的影出現在門口,快步跑進來,坐在床邊,拉住了寒的手。
“娘子終于醒了……”翠微一句話沒有說完,早已泣不聲。
在看見翠微,得知安然無恙時,寒的眼淚也在瞬間掉下來。寒被翠微握住的手慢慢轉,回握。
寒睜大眼睛著翠微。
翠微又哭又笑,說:“河彰城沒事!”
寒釋然地笑了,角漾出溫的笑容。
寒正卿在一旁抹眼淚,忍著心疼,給予贊揚:“雪意,父親很為你驕傲。”
寒偏過臉來向父親。永遠相信父親一正議,永遠不會做勾結敵軍之事。
寒正卿起,拿著寒喝過水的杯子,送到一旁的桌上。
寒的視線追隨著父親,看見父親略跛的腳。
又過去三日,寒勉強能開口說話了。
“父親……”虛弱開口。
寒正卿正在整理桌上瓶瓶罐罐的藥,猛地聽見久違的這一聲喚,大難不死后的慨一下子涌上心頭,也涌上眼眶。他在床邊坐下,握住兒的手,滿眼的心疼:“你來這里做什麼?父親既然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也會拼盡全力去找你們兩個,與你們團聚。何須用你千里迢迢跑到這地方?”
寒的眼淚一顆接著一顆掉下來,噙著心酸和各種委屈。朝父親手。寒正卿立刻握住兒的手,再將兒用力抱在懷里。
他已知曉兒這一年的遭遇,鉆心的疼扎在他心口。他仍不忘用抖的手輕輕拍著兒的肩膀安:“都過去了,別怕,都過去了……”
骨相連,讓寒真切地到父親的痛。
原先寒啟程前想過千萬種重逢的景,設想過要如何開口詢問父親為何和北齊人在一起。可是到了這一刻,卻不想再問,也不用再問了。
又過幾日,寒又好了一些,可以勉強下床走。每日醒來的時間已越來越多,可以和父親說話許久。
不需要問,寒正卿主告訴了這段時日他的遭遇。
他被要求去北齊軍營當使臣送信,他知曉汪文康懷著讓北齊人殺了他的心思。他沒有辦法不走這一趟,只好另想他法。居住在邊地,他早就學過北齊語言,他借著三寸不爛之舌謀了一線生機,北齊人要他擔任翻譯中原地圖的任務。
他一邊勉強應對,一邊想對策逃走。后來雖然功,卻被打斷了,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剛有起時,他回家了一趟,知道家中變故,猜到兒會去京城投奔們的姨母,這又打算啟程去京城。
只是沒想到……
寒正卿嘆了口氣,道:“雪意,你再躺一會兒。我去看看燉的湯。你這子啊,還需要好好補一補!”
寒微笑著點頭。
寒正卿出去沒多久,翠微從外面進來,端著一杯糖溫水給寒潤。
翠微剛將水遞給寒,偏過臉去一陣咳嗽。
寒蹙眉看,關心地問:“還疼嗎?”
“已經好很多了。”翠微彎著眼睛笑。被踹得那腳不輕,心口窩時常疼。這傷除了人消瘦了些,從外面什麼都看不出來。這傷也沒有藥到病除的方子,只能慢慢養。
寒虛弱地說:“有父親事無巨細地照顧著我,你不用總跑到我這里來幫忙。你也多多臥床休息。先把養好。”
寒說得很慢,才將這幾句話說完。
“我沒事。”翠微笑著。亮著眼睛湊到寒面前,藏著一點小驕傲地問:“娘子,我算不算也干了件大事?”
“算。”寒點頭,“若你是從軍的小郎君,是要表功的。說不定給你封個小將軍。”
翠微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寒著眉眼間的笑容,也溫笑著。
過了一會兒,寒慢慢收了笑,遲疑了片刻,問:“你可知道大軍到哪兒了?”
“聽說到埠昌城了。”翠微說。
寒非常震驚。埠昌城?到了那里,下一役就是北齊的都城了。居然這麼快!
驚愕之余,寒也慢慢放下心來。
原本想著先到鄲鄉尋找父親,同時等著封岌勝仗的消息,等他在北齊的都城取得勝利,再設計假死瞞過長舟。在戰事未歇之前,不愿意假死,怕會讓封岌分心。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
不過聽聞封岌率兵已經打到了埠昌城,寒掖了下鬢發,溫垂下眼瞼,釋然地笑了笑。
許是想差了,是之前太看重自己。即使出了事,也不會影響將軍什麼,他可是赫延王。
寒正卿端著燉好的湯進來,一邊走一邊說:“給我囡囡好好補補子!”
寒正卿將湯放下盛了一碗遞給寒,又盛第二碗遞給翠微。翠微寵若驚地站起來,趕忙說:“老爺,我可不敢接……”
“這有什麼不敢的?雪意自己又喝不了這麼一鍋。本就是給你們兩個病人煮的。拿著!”
翠微忐忑地向寒。
寒對笑笑,道:“父親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多謝老爺。”翠微這才手去接。
寒嘗一口湯,是悉的味道。抬眸著父親:“很好喝。”
寒正卿笑著:“那是自然。”
寒著父親,慢慢溫地笑起來。
這樣也好。雖然過程與設想的不同,最終的結果卻是好的。
——他做他萬人之上的赫延王,與家人團聚走向平淡又溫馨的新開始。
·
埠昌城。
秋日多雨,狂風驟雨瘋狂敲著軍帳。敲在軍帳上的驟雨一下又一下砸在封岌的心里。
他越來越不能眠,每到晚上夜深人靜時,他置于一片黑暗的深淵里。
他是封岌,他是永遠都不會向人求救的封岌。
他知道自己困在深淵里,而且在不停地下墜不停地下墜,朝著暗無天日的深淵之地墜落而去……
他出不去。
他也不想出去。
封岌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了滄桑的老人。因為只有老人才開始熱回憶。
他一遍遍回憶與寒的過往。不管是當初赴京路上的軍帳里,還是之后的重逢。
清冷又倔強的眉眼總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初遇的心,乃至后來的一次次被驚艷,還有那些平淡日子里說過的每一句話,過來的每一道目,一遍遍被他回憶。
他不由自主地回憶,他也沉淪于這樣一又一的回憶里。他怕,他怕不這樣每晚一遍遍地回憶,終有一日會忘記與的朝夕。
白日里揮斥方遒的威嚴主帥,此刻高大的軀佝僂著蜷起來。他懷里抱著一件服,這是寒給他做的服,服里著給他求的平安符。
他又開始回憶,回憶寒著細針時垂眸的溫,回憶站在府門前抬眼著他說:“去給將軍求平安符。”
天亮了。又是一夜未眠。
當長舟進軍帳時,封岌正端正威地坐在長案后,翻閱著從京中寄來的信件。
“蘇將軍到了。”長舟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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