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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第189章 三更君

 俞鼐患的是腸疾,腹絞痛,有時甚至便,這其實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癥狀,但一個個大夫來去,卻總不見強。

 楊儀心里有一個猜測,而這個猜測,需要親見一見俞鼐才會驗證。

 思忖中,外頭靈樞跟楊佑持已經迎著了俞鼐,寒暄聲傳了進來。

 小連趁機閃到門。方才楊佑持拉到門口,讓小連很不安,不知道這是何意,如今見楊儀無恙,才總算放了心。

 俞星臣也早起向外迎了幾步:“伯父!”

 楊儀定睛,看到一張頗為清癯的臉,因為上有疾,神態稍見病,但兩只眼睛卻仍極有神。

 在楊儀打量俞鼐之時,俞尚書也正

 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俞鼐笑道:“真真想不到,把整個京城攪擾的天翻地覆的神醫,竟是這樣弱不風的子。”

 楊儀微微欠:“大人過譽。”

 俞尚書見云淡風輕,儀態從容淡定,呵呵一笑:“儀姑娘,請恕老朽無禮了,貿然請你給我看診,還好儀姑娘不拘一格,肯給老朽這份薄面。”

 楊儀喜歡這話,總比他說自己是看在俞星臣面上才來看診要強。

 “請俞大人就座,容我號脈。”

 俞鼐見單刀直,甚是爽快,便也在桌邊坐下,出左腕。

 楊儀在對面落座,探指號脈,俞鼐瞧見十指纖纖,瑩白如玉,只是人過于清瘦,心里才信了之前所聽傳言,這位儀姑娘天生有疾,乃是個醫者不能自醫的,一時眼中多了幾分惋惜。

 楊儀號了脈:“敢問最近曾用何藥。”

 俞星臣從旁道:“之前說是氣兩虛,故而要用些滋補之類的藥劑,就用了養歸脾丸,金匱腎氣丸,并十全大補膏,最近也在服用補中益氣丸。”

 俞鼐贊許道:“你比我記得清楚。”

 楊儀面不改,俞星臣說的這些藥劑名詞,前世也聽過不次。都是些年紀大的人常用的滋補藥劑。

 又問道:“老大人平時在飯菜上,多用何。”

 俞鼐一怔,俞星臣道:“這……無非是家常之,有何說法麼?”

 楊儀道:“老大人的脈沉而數,自有熱邪,飲食之上必得留心。要多用清淡之,如果多用些厚甘膩、補益過甚之,對于老大人的病癥有害無益。”

 俞星臣眉頭微蹙:“這……”

 俞鼐因為一直氣兩虛,用藥補還來不及呢,飲食之上又哪里能夠再清淡,當然也是以滋補為主。

 而俞星臣所說的“家常之”,鐘鳴鼎食之家的“家常”,跟升斗小民家的“家常”又豈會一樣,俞鼐每餐所用的,除了等閑的、魚等外,乃至于鹿,熊掌,燕窩,魚翅等等,應有盡有,番上場,哪一頓缺得了。

 楊儀診了脈,又問了形,道:“老大人的病癥,我心中已經有數,要此癥候痊愈也不是難事,但……”

 俞星臣問:“如何?”

 楊儀看看俞鼐,又看向俞星臣:“借一步說話。”

 這大概是難得主的“邀約”了,俞星臣同走開數步。

 楊儀道:“俞巡檢是想要俞尚書好呢,還是不好。”

 “這還用問麼?”

 “你若是想要他好,我有一副藥,只是你用藥之時,不能告知任何人,只給他服下就是。”

 俞星臣難掩驚愕:“為何?”

 楊儀道:“此藥甚猛,一旦說出來,老大人必多有疑慮,絕不肯用。他一旦不用,病便永不會好。”

 俞星臣深深呼吸:“是什麼藥?”

 楊儀道:“大黃。”

 俞星臣雖并不懂醫藥,但對一些耳能詳的藥,多多有些了解。

 聽了這個,愕然道:“大黃味苦寒,雖然可以清火……可這絕不是老人家能用的藥,而且伯父的癥狀……”

 大黃有瀉下去火的功效,走而不守,藥最猛,因此有藥中“將軍”之號,可見其厲害。

 而俞鼐本來就已經氣兩虛,又有瀉下的癥狀,哪里得住這種藥的攻泄之力,只怕病沒治好,人已經被治倒了。

 也正因為這樣,先前所請的大夫,都是以補氣、調養為主,畢竟俞鼐本就是虛下泄,此刻若是再用什麼泄通之,那豈不是會變本加厲,雪上加霜麼?那如何使得。

 俞星臣幾乎懷疑楊儀到底知不知道俞鼐的真實況。

 楊儀淡淡道:“老大人的癥狀我自清楚,他有瀉下之癥狀,時而腹痛難忍,甚至便。”

 俞星臣震驚:“你……”竟連這個都知道?他方才都因為難以啟齒,未曾出口,卻……

 楊儀垂眸:“總之,我的方子就是如此,若是肯用,便以酒大黃一兩以調劑,別的補藥一概不用。”

 俞星臣擰眉:“可……”

 對他而言,俞鼐的癥狀就仿佛是河道洪水泛濫,盡力堵塞、修繕堤壩都來不及,如今反而又要把堤壩炸開,這如何了得。

 兩人說到這里,俞鼐道:“儀姑娘,有什麼話需要避著我這個病人?莫非是我的癥狀不妥當麼?姑娘也太小看我了,有什麼話,你只管直說,我早也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了,不至于想不開。”

 楊儀回,正道:“大人多慮了,您的病癥眼下看來要治不難,難的是……敢不敢治。”

 “敢不敢?這……”俞鼐訝異:“愿聞其詳?”

 楊儀道:“方子極簡單,我已經告訴了俞巡檢,如何選擇,請自忖度之。我先告辭。”

 說完之后,微微傾,邁步向外走去。

 俞鼐驚訝地飄然出門的影,言又止。

 只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也正盯著楊儀,覺伯父在著自己,便回過頭來。

 迎著俞鼐凝視的眼神,俞星臣心中苦笑。

 他當然是想俞鼐好起來,但如果告訴俞鼐這法子,伯父擔憂,不敢用,那豈不是害了伯父。

 倘若不告訴伯父,擅自用了這法子,若出了意外,也仍是害了他。

 楊儀,這是給他出了個難題啊。

 只不知是故意,或者無心。

 楊佑持陪著楊儀出了茶樓,滿心疑

 只覺著才坐了一會兒,這就完事兒了?

 二爺有心詢問楊儀,不料卻見府里趕來找人的管家,帶著兩個小廝,火燒眉般跑來。

 看見兩人,管家忙催道:“二爺快帶姑娘回去,有大事!”

 楊佑持道:“大早上的,什麼事?”

 管家道:“宮派了人來,有旨意給咱們大小姐!”

 楊佑持一驚,楊儀也是沒想到:“什麼旨意?”

 管家陪笑道:“大小姐,回去自然就知道了,那宣旨的公公還等著呢。”

 楊儀的心跳快了幾分,咬不語。

 跟宮沾邊的……楊儀不由想起薛放先前的話。

 楊佑持的心也七上八下,正要先上車,卻見路上一匹馬向著此而來,看見楊儀,竟道:“儀姐姐!”

 楊儀聽見這一聲,抬頭,竟見是薛放策馬而來,不由迎了幾步,方才的憂慮都在一瞥間煙消云散。

 薛放沒等馬兒停下,就已經先跳下來:“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楊佑持瞪大了眼,他反應迅速,忙先打發管家:“你快帶人回去報信,我立刻就陪大小姐回府。”

 管家才先帶人去了。

 楊儀則著薛放:“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是路過?”

 薛放道:“誰往這偏僻地方路過,我特意找你的。”

 “有事?”楊儀忙問,“你從哪兒來?”怕薛放從巡檢司來,萬一是隋子云如何……

 “我昨兒回府里了。”薛放回答:“一點私事。”

 楊佑持在旁看他兩個說到這里,便小聲提醒楊儀:“妹妹,有什麼話趕說,宮的人可不能得罪。”

 薛放一下聽見了:“什麼宮的人?”

 “沒什麼,剛才說是什麼傳旨的,”楊儀擺手,“你只說你的事。”

 “傳旨?”薛放怔住:“什麼旨意?給你的?”

 楊儀道:“是給我的,什麼旨意卻不曉得。”

 薛放口:“呃,那……那你先回去吧。”

 楊儀垂眸,卻看見他前鼓鼓囊囊的:“那是什麼東西?”

 薛放忙轉:“沒、沒什麼。”

 楊儀看出他必有藏掖:“真的?”

 薛放回頭看,又掃過后的楊佑持:“你先回去接旨吧。我……回頭再跟你說。”

 楊儀想到他昨夜也是說“改天”之類的話,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薛放止步。

 “你帶了什麼?”楊儀輕聲道:“拿出來給我看看。”

 薛放的,終于探手懷,將那金銙帶掏了出來。

 楊儀微怔:“這是什麼?”

 “是……是皇上賞賜的,”薛放低低地:“本來想……給你的。”

 驚訝:“給我?”

 “我覺著就這個還值點錢,給你……圍著好不好?”薛放笑說。

 楊儀著他假裝無事發生的笑容:“真的給我?”

 “我昨晚上……”他差點說:“不給你還能給誰。你要不要?”

 “我、”楊儀深吸了一口氣,手去握那沉甸甸的金銙帶,手指似無意般輕輕過薛放的手背:“我當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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