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有一小院, 景怡人,致漂亮。
竹子圍的籬笆開滿了不知名的花朵,唯一的一顆桃樹花開正盛, 隨著一陣春風,花瓣落泥地,有幾片還飄到了臥在桃樹下的一條小黃狗上,而在它旁,還攤著一只小花貓。
小花貓在小黃狗兩只前爪上睡得正酣, 狗狗輕輕嗚咽幾聲,睜著無辜的雙眼看著搖椅上的主人。
而坐在搖椅上搖扇愜意的人只瞥他一眼, 罵了聲,“沒出息。”
恰此時, 小院走進一中年男子, 搖椅上的人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合起折扇指了指貓狗, “無怨啊,你說這家伙是不是白長個頭了,日被這麼個小東西欺負。”
無怨邊往廚房走, 邊見怪不怪的低笑了聲,“若它真傷了小花, 你還不得賞它一頓子。”
搖椅上的人,也就是喬宴林盯著無怨看了半晌, 又悠哉哉躺了下去,“我就說啊,這時間真能改變很多東西,原來整日板著臉的無怨,如今也會笑了。”
無怨作一滯,沒吭聲。
十一年了, 過了十一年瀟灑散漫,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再是鐵漢子,也該多幾分和。
沒有得到回應,喬宴林癟了癟后,闔上雙眼大好風,“我今日不想吃紅燒魚,想吃辣的。”
無怨看了眼剛放在灶臺上的魚簍,面上閃過一掙扎后,道,“今日...沒有釣到魚。”
喬宴林不輕不淡的哦了聲。
無怨靜默許久后,才轉從井里撈上來一條前幾日剛放下去的魚。
喬宴林睜開一只眼,勾了勾。
他們這屆暗衛真是一個比稀奇,褚家世子邊那位喜歡看話本子,據人說全長安的話本子,就沒有他沒看過的,褚三公子要去的那個跟著褚三耀武揚威,蘇琉璃喜歡看人,穆姑娘邊那幾位,一個碎一個專治碎,另一個被毒人看上,留在胡家做了姑爺,而他邊這個...喜歡養魚。
否管什麼魚,只要是活的他就喜歡養,吃他一條魚跟要了他命似的。
暗衛不都是冷心冷清,只會殺人麼。
他們這那是暗衛,這過的分明比尋常家的主子還滋潤吧。
嗐,大概是他們這屆主子都脾氣好,善良,寬厚,仁德,不然怎麼能培養出這麼可的暗衛呢?
喬宴林看了眼抿著殺魚的人后,笑著搖了搖頭,這都多大的人了,還跟這兒生悶氣呢。
清風拂來,喬宴林舒服的喟嘆了聲。
他閉上眼調整了個姿勢,“我睡會兒,飯好了我,記得多放辣椒啊。”
回應他的是一聲菜刀重重落在案板上的聲音。
知到均勻的呼吸聲后,無怨的作放輕了許多,他抬頭看了眼正在淺寐的人,眸暗了暗。
這是自月城一戰后,他們在外游歷的第十一年。
五年前,他們來到這里,主子便不愿意走了。
主子說看中了這里的景,看中了這間小院。
但那時這間小院破舊不堪,本不能住人,景雖能眼,但比起他們走過的許多地方,都稍遜幾分。
他也知道主子留在這里,是為了這座山上的孩子。
山上沒有書塾,沒有夫子,而去鎮上最近的書塾來回要一天,一日都拿來走路了,還讀什麼書呢。
況且,這里的人也沒有銀錢供孩子上學堂。
于是,他們便留了下來。
這一留便是五年。
無怨收回視線,去園里摘了幾個新鮮的辣椒。
看著一園子的菜,無怨角輕輕上揚。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只會殺手的人拿起菜刀,進了后廚。
而另一邊,喬宴林已進了夢鄉。
做了一個久違又悉的夢。
夢里,父親在他十五歲那年為他請封世子,他與景時卿同屆科考,他三甲二十七名,景時卿是狀元。
一個頭一個尾,那時他便想,能娶的人,比他優秀是應該的。
若是不如他,他定會極其不甘。
畢竟,那是他自小便喜歡的人。
喜歡了好多年。
他看著及笄,看著定婚,看著他們大婚,看著滿心歡喜,他便知足了。
長安城中對傾心的郎君不止他一個,就算是傷懷,也有那麼多人陪著他,這般想著,他好像就沒那麼難了。
但...景時卿給取的婉靜二字,他覺得與不配。
還有那簪子,太過素凈,也不適合。
褚家千萬寵的明珠,的父親叔伯,兄長都掙著功勛,該是錦玉食,榮華一生。
婉約靜?不合適。
素簪,也不適合。
但過的幸福便好,他又有什麼資格置喙呢?
可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時候,變故徒生。
他的摯與他心的人在殿試前夕的一場宴會上私通,被當場撞破。
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等回過神來,他便反應過來這是一場謀。
從與景時卿大婚之后,他便知道魏鈺對傾心,但他了解魏鈺,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而次日便是殿試,若不出這個意外,魏鈺便是狀元。
有人不想魏鈺參加殿試,便設了局來害他,多半是被牽連的。
經此一事后,魏鈺的狀元之路毀了,而的整個人生都毀了。
這便是當今世道對子的不公。
魏鈺被魏家逐出家族,趕出長安。
他送他出城,在他眼里看到了從來沒有過的郁和憤怒。
他知道魏鈺不甘心,也知道他委屈憤恨。
他也一樣,也生氣,也惱怒,也氣憤。
可他知道這些緒在這場風波里,不值一提。
魏鈺那天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托他照看。
他便明白,魏鈺早晚有一日會回來,會回來還清白。
可他們誰都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褚家接二連三出事,逐漸讓他明白那場私通恐怕不止是針對魏鈺的,更有可能是一箭雙雕,而褚家便是另一只雕。
接著,三皇子遇刺。
他聽聞穆婳瀅單槍匹馬闖出城后,便急忙召集人馬通知錦衛前去相救。
與穆婳瀅姐妹深,他護不了,便想護在意的人。
可他還是來的太遲了。
他找到了三皇子的尸。
而穆婳瀅,他只遠遠看到一抹紅擺,再之后便是一個土堆。
封世子說讓他以后有空去上柱香,他沒去過。
他哪里有臉去呢。
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麼的渺小,他的朋友,心上人,他都護不住。
之后的十年,他四奔走,想盡辦法找證據。
可他能力有限,他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在一個雨夜,他的弟弟在府外百米的地方遇襲,斷了。
他當時便明白這是那些人給他的警告,若他再查下去,恐怕要牽連整個喬家。
從那以后,他不敢再這件事。
等過去了一段時日,才又開始暗中調查。
也是在這段時間,母親給他相看了一樁婚事。
那姑娘的母親與他的母親乃是舊友,因父親被牽連進一樁案子獲罪,雖然沒有殃及家人,但失去了頂梁柱,們母二人過的很艱難。
母親心疼那姑娘,便同他說了這事。
但他當時并沒有娶親的心思,便拒絕了。
可就在那時,弟弟自盡了。
喬二公子生高傲,不了變殘廢,于一個深夜懸梁自盡。
父親母親肝腸寸斷,傷心絕。
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可父親母親沒有怪他,反而讓他放開手腳去查,他們越是如此,他便越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一意孤行,斷了喬家的香火,于是他去見了那位姑娘,與說明了詳,也說了。
那姑娘考慮了一夜后,答應嫁他。
婚后,他們多是分房睡。
要在長安城,在侯府立穩腳跟,需要孩子,侯府也需要后繼有人。
兩年后,誕下雙胎,一兒一。
也是在那之后,他與魏鈺取得了聯系,他按照計劃,與穆野,趙家,和魏鈺里應外合,在出事的第十年,才終于讓褚家的冤案大白于天下。
但這個真相來的太遲了。
褚家的人全都沒了,一個不剩。
褚三哥死在他的面前,他趕過去時,人剛好斷氣。
也死在他的眼前,他遠遠看著在秦氏的背上閉了眼,看著魏鈺從秦氏背上將接走。
錦瑤郡主。
錦瑤,是魏鈺求的字,比婉靜更適合,只可惜,再也聽不到了。
他心里的大事落下,好似就沒了方向。
過了差不多十年,魏鈺走了。
他的義子將他們夫妻二人合葬。
后來,父親母親相繼離世,他一個人撐著偌大的侯府,最后郁郁而終。
他死在那個冬天,那年,他的長子剛好及冠。
夫人眼角掛著淚,握著他的手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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