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鮮說這樣直白的話,花嫵一時間都怔住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輕嘆道：“那皇上突然說花想容是……”

　“那日在太后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周璟語氣淡淡的，道：“朕想起來覺得不舒服。”

　倘若不是花想容那一日拱火，太后未必會那麼生氣,大多數時候周璟是一個不記仇的人,但關于花嫵的事除外。

　好半天，花嫵才彎起眉眼,笑地問道：“皇上覺得花想容此人如何？”

　聞言，周璟皺起眉,仔細想了想，道：“朕從前沒怎麼注意過，似乎……有些驕縱，使小子,還欺負人。”

　花嫵好奇道：“欺負誰？”

　“欺負——”周璟薄微抿，他腦子里約有什麼東西呼之出,口道：“欺負絨絨。”

　這話一出,整個龍輦都安靜下來,周璟心里猛然一跳,下意識去看花嫵的反應，花嫵的表有些奇怪，并不是生氣又或者冷嘲,而是怔忪，然后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飛快地撲扇,像是要遮去眼底的緒。

　幽幽道：“那看來皇上并不喜歡啊。”

　周璟皺著眉,道：“朕從未喜歡過，也不知那些傳言是從何而來的。”

　花嫵輕笑起來，道：“所謂捕風捉影，自然先有風，才能捉影了。”

　聞言，周璟若有所思，他看著花嫵，試探道：“方才……朕說絨絨的時候，你并不意外，你認識絨絨麼？”

　“認識啊，”花嫵黛眉輕挑，眼見周璟的神閃過幾分張，才盈盈笑道：“絨絨……不就是臣妾養的狗麼？”

　說完，便撲哧笑出來，待見周璟無語，才收了笑，輕哼一聲：“皇上又想起那個被忘的心上人啦？”

　拿話刺他，不知怎麼，周璟這一次不張了，反而道：“朕往后不會再想了。”

　花嫵微微愣住，但是很快，意識到周璟正在仔細觀察自己的反應，便立即側過臉去，向簾外，輕聲咕噥道：“想不想，跟臣妾有什麼關系？”

　很快到了坤寧宮，周璟先下了龍輦，花嫵跟上，走了兩步，見他仍舊在原地沒，像是在等待著什麼，花嫵有些疑道：“皇上怎麼了？”

　周璟微微抿，看了一眼，又向別，淡淡道：“你說你喜歡朕，就是這麼做的麼？”

　花嫵頓時莫名其妙，一時間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于是誠心求教：“那臣妾應該怎麼做？”

　周璟看起來有些微的焦躁，最后向出一只手來，抿起薄，像教小孩一樣，強調道：“你從前是怎麼做的？”

　花嫵從前總和他著，挽著，笑瞇瞇往他邊靠，可現在沒有了，甚至還需要他來提醒，周璟有些失，失之余，又有些認命。

　手被一只纖細的手拉住了，掌心，親地合，周璟反手拉住，花嫵盈盈笑道：“臣妾教了，下次一定記住。”

　牽著周璟走，今天的日頭不大，涼風習習，可那兩只手的掌心都了些微的汗意，乎乎的，卻又讓人舍不得放開。

　……

　側殿。

　“啪——”

　一聲脆響，上好的青瓷杯盞摔得稀碎，彰顯著主人心的暴躁和憤怒，婢明月方推門而，就撞見了這一幕，花想容舉著一個人瓶砸，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急忙道：“小、小姐不可啊！這里是慈寧宮！”

　沖上前去，把那人瓶搶下來，一面不住心口驚，明月是真心實意覺得自己這個主子有病，還是瘋病！

　從夫家那會就有了，如今變得愈來愈嚴重，慈寧宮是什麼地方？太后娘娘的居所，不過是太后的侄而已，還這麼多年沒見了，真把自己當一碟子菜了。

　明月一邊腹誹，一邊勸道：“小姐啊，太后娘娘只說讓您回府去，在太夫人跟前盡盡孝，沒說以后不讓您進宮啊，往后日子還長著呢，您別生氣。”

　“還有什麼機會？！”花想容恨恨罵道：“定是那賤人看我不順眼，跟璟哥哥吹了枕邊風，否則璟哥哥怎麼會突然針對我？”

　明月暗道：您前陣子還在太后跟前給皇后使袢子，人家看你順眼才奇怪了。

　心里這麼想，上還是哄道：“不是還有中秋宴麼？太后娘娘說了，中秋宴還您來宮里，您到時候在皇上面前臉，指不定就、就了皇上的眼呢？”

　說這話時頗有一種昧著良心的覺，然而花想容竟聽進去了，對道：“你去弄的東西呢？”

　明月有些遲疑，道：“奴婢……”

　花想容蹙眉：“你沒弄來？”

　明月只好從繡袋里取出一條帕來，遲疑道：“那、那可是皇后娘娘，您真的要……”

　花想容看了一眼，有些森森的，明月嚇得登時閉了，花想容打量帕子，見上面果然有跡，這才疊起來，收袖中，警告道：“管好你自己的，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倘若說出去半個字，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明月白著臉，再不敢多說半句，花想容擺了擺手，道：“你把地上收拾一下，就說是你自己笨手笨腳，摔碎了東西。”

　明月著頭皮應下來，在心里大罵這寡婦刻薄可恨，就這樣的秉，哪怕皇帝瞎了眼都看不上你！

　花想容了間，從枕頭下取出一個小匣子，里面有一些奇怪的東西，針線，朱筆，以及一個渾漆黑的小娃娃。

　花想容把那一塊帕子疊得很小，然后剪開娃娃的肚子，把它塞進去，復又用針線一點點起來，明月的眼角余覷到了，嚇得又一，連忙別過頭，像是極度害怕一般。

　花想容把好的小娃娃放回匣子里，又取了一針，自它頭頂穿過，有些興，以至于雙眸都發著亮，自言自語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等我回府向祖母問一問那賤人的生辰八字。”

　說著，又看向明月，道：“要是能弄來璟哥哥的件就好了。”

　明月嚇得臉蒼白，聲道：“可、可今天都差點被發現了，太后娘娘正在查那椅子是誰的手腳，小姐，萬一查到我們頭上……”

　“瞧你那膽子，”花想容翻了一個白眼，輕蔑道：“怕什麼？查不出來的，只有中秋宴的時候再想辦法了。”

　……

　坤寧宮。

　午后，花嫵坐在廊下乘涼，樹影婆娑，清風細細，比起涼榻，更喜歡這個位置，廊下就是花池，里頭的水清澈見底，幾片樹葉落在水面上，又投下淺淡的影子，涼悠悠的，瞧著讓人心。

　綠珠捧了一盤切好的瓜出來，就看見花嫵褪了鞋，試圖把腳往花池里泡，吃了一驚，道：“主子，那水涼著呢！”

　花嫵還狡辯：“這麼熱的天，怎麼會涼？我試一試。”

　一道拔修長的影自殿里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本折子，綠珠急忙告狀：“皇上，您快管一管主子，不能泡涼水的。”

　周璟聽罷，幾步上前，直接一把將花嫵整個抱起來，綠珠還以為他會把人抱回殿里，誰知周璟竟然走到那花池邊，低頭看了看一尺見深的水，道：“想泡就進去泡。”

　說著作勢把花嫵往池子里放，花嫵驚一聲，連忙抱住他的臂膀，急急道：“別！不要！”

　耳邊傳來男人不疾不徐的聲音：“這麼熱的天，泡一泡也沒關系，為什麼不要？”

　花嫵揪著周璟的襟，忙道：“不泡了不泡了。”

　周璟反復確認：“真的？”

　花嫵點頭：“真的。”

　周璟嗯了一聲，卻也沒放開，低頭看著懷里人，道：“你說些好話來求一求朕。”

　花嫵便抬起頭，午后的斜過樹影枝葉的間隙，落在的眉角，眸盈盈，笑著道：“璟哥哥，求求你啦。”

　聽見那令人悸的稱呼，周璟的心臟驟然起來，像是被一只手用力了，卻仍舊不可遏制地狂跳，他的腦子里莫名掠過許多畫面，呼嘯而過，本以為這一次仍舊來不及捕捉，卻有一幕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在桃花盛開的小繡樓，孩兒趴在二樓軒窗口，低頭朝他看過來，的眼睛微紅，像是剛剛才哭過似的，對著他卻是一副笑，向他招手：璟哥哥，你又迷路了麼？

　孩兒穿著一素凈的衫，那悉的眉眼和笑靨，分明是花嫵年的模樣。

　他終于在破碎的記憶中，窺見了有關于花嫵的一角。

　……

　周璟借口去理政務，離開坤寧宮，卻沒回書房，而是去了慈寧宮見太后，因著上午才請過安，他這會兒來，太后有些意外，以為他有什麼要事。

　誰知周璟開門見山問道：“當初兒臣來問過母后，兒臣以前的心上人是誰，母后為什麼會認為那個人是花想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