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場比賽結束之后，張教練顧不上指揮著學生們打掃衛生，揣著一盒好煙去找潘領隊了。

　他把煙遞過去，潘領隊接了，問，“有事兒啊？”

　張教練笑著說，“有事兒。”

　潘領隊把煙還給他，最近贊助商為了搶更顯眼的位置，都給他送了不東西，好煙都是條的送，他冷著臉說，“有事兒說事兒！”

　張教練就把想參加比賽的事兒說了。

　潘領隊聽完就笑了，“小張，你這信心可不小啊，怎麼著，就你那幫子人，還想代表明市去參加啊？”

　張教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這種比賽比賽民間組織不知道能不能參加，就怕去了白跑一趟。”

　潘領隊問，“就是讓局里出個證明就行了？”

　那當然是不行的。

　張教練猶豫了數秒，說，“潘領隊，下次你去給林市長匯報工作的時候，能不能捎上我？”

　潘林像看傻子一樣看了張教練幾眼，說，“跟領導匯報工作嗎，你以為你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要等領導讓你去匯報了，才能去，而且也也不可能帶其他人。”

　“你這事兒，也沒必要去找林市長，你直接去育局不就行了？”

　張教練窘迫的笑了笑，“我是想跟林市長爭取一下，我們代表市里去參賽，能不能給一點經費，不用多，就來回的火車票和食宿的錢就行了。”

　“還有，買三雙冰刀鞋。”

　其實他也很努力地攢錢了，但十幾個年，不說別的，日常吃飯真的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呢，而且因為從早練到晚，力消耗很大，還必須要吃的好一些。

　所有隊員的冰刀都是他出錢陸陸續續買的，但還有三個學生到現在也沒有，用的是木板冰刀。

　和真正的冰刀鞋比，實在太難用了。

　但最近這一半年，冰刀鞋的價格真的是越來越貴了，尤其是專業的質量好點的，都要好幾百了。

　他一直沒攢夠錢。

　張教練說完這些有些愧，一個冰隊連個冰刀鞋都沒有，就好士兵沒有槍，但潘領隊倒是沒再笑話他。

　而是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你小子運氣好，明天我正好要去跟林市長匯報工作。”

　“事先說清楚啊，我帶你去可以，但林市長見不見你，那就說不準了。”

　第二天下午，潘領隊帶著張教練去了市政府，但這天林雨珍很忙，開完市級會議之后，又跟教育局的兩個局長開了一個小會。

　忙完這些，差不多要到下班的時間了。

　小馬書給倒了一杯茶，說，“林市長，潘領隊來了，讓他進來嗎？”

　林雨珍點了點頭。

　潘領隊進來后，先匯報了比賽的進展，然后重點說了球員的況，雖然現在是連勝狀態，但明月隊的后衛李秋月，還有前鋒趙明，都有傷病，雖然有候補隊員，但水平肯定要差一些的。

　言外之意，接下來的績可能就不會那麼好了，下周的比賽，明月隊就會跟省隊最強隊伍撞上了。

　這麼說可以降低領導的期值，敗了是因為傷病，要是贏了，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林雨珍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潘領隊知道，按理他應該走了，小馬書的目都盯過來了，但他還是站著沒走，“林市長，還有一件事兒要跟您匯報。”

　林雨珍問，“什麼事兒？”

　潘領隊猶豫了幾秒，快速說，“就是那個張教練，帶著一幫半大孩子冰的，想要去參加一個比賽。”

　“怕民間組織不讓參加，想以市里的名義。”

　林雨珍抬起頭，問，“是想讓市里負擔所有的比賽費用？”

　不得不說，當領導的就是聰明，立馬就猜到了真正的意圖，潘領隊賠著笑說，“對，那個張教練就在外面，林市長，的況讓他來說？”

　林雨珍點了點頭。

　張教練走進市長辦公室，不知為什麼覺得兩只手沒地方放，特別的別扭，他把事講了一遍，還大著膽子自夸，“林市長，最近我的好幾個學生都進步不小，去參加比賽，一定能拿到好名次！”

　林雨珍笑了笑，說，“你一直都是閉門造車，也不清楚別人的實力，就貿然說能取得好名次？”

　張教練對于冰，一直有一種莫名的自信，這幾年，他幾乎把所有的力都用在這上面了，而且也不是瞎練一氣，他把省里市里關乎冰的書都買遍了，還有育學院的教材，只要涉及到冰，全都買了。

　而且他還自學了人生理學，人解刨學。

　因此，他是在理論和實踐的基礎上，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教學方法。

　不過，人家專業的教練，肯定遠比他的水平更高。

　他說這話，的確有點自大了，張教練低下頭，說，“即便去了拿不到好績，讓孩子們去見識見識，也是好的。”

　“的確不能老是閉門造車。”

　林雨珍盯著他看了兩眼，這張教練相貌很普通，皮有些黑，還有些不修邊幅，穿了一個不合的大棉襖，看起來他有點傻。

　但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影響特別深刻。

　這世上只有極數人活得特別純粹，即便混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張教練就是這極數人之一。

　雖然林雨珍覺得不靠譜，而且也認為必然拿不到一個好的名次。

　張教練要參加的比賽，是知道的，全國的比賽不假，但實際上大多數省份都沒有冰隊，因此也不會參加，實際參加的就是東北三省。

　但還是沒有一口回絕。

　而是沉默了數秒，問，“你們要是去參加比賽，一共需要多經費？”

　這個張教練已經計算過無數次了，他趕回答，“六千。”

　于這個數字，四千五千其實也行，但可能就吃不好住不好了，那樣就會影響比賽的狀態。

　林雨珍又問，“你自己帶隊？”

　張教練遲疑了一下，說，“我自己帶隊可以。”

　林雨珍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說，“你是工隊的是吧，回去等通知吧。”

　張教練忐忑不安的走了。

　臨下班，林雨珍拿出一張存折，說，“小馬，明天空從這上面去出來六千塊錢。”

　馬書一愣，“林市長，您要自己出錢啊？”

　林雨珍笑了笑，“反正我的工資也花不著，還不如讓那幫孩子去參加一次比賽，萬一功了呢。”

　“即便失敗了，見識一下高手的水平，對他們來說也很重要。”

　其實，市財政上個月才撥給育局一筆錢，六千塊不算多，打一個電話過去，就能從其他項目上挪出來這筆錢。

　但林雨珍不想開這個口子。

　第二天，張教練早起帶著學生們訓練，七點多鐘去買菜，送給籃球隊之后，又去買了第二趟菜，煮了一大鍋蛋面當早飯，吃過飯練到十點多鐘，工隊的一個田徑運員過來說，“張松，席主任你！”

　上個月席主任就找他談了一次話，容還是老生長談，先是批評了他不務正業，然后又說他們冰把整個后院都占了，很多人都有意見。

　席主任倒沒想開除他，但不想讓他們無償使用工隊的場地，想收點錢。

　張教練每次都是對付過去的，這次在去的路上也想好了理由，然而沒想到席主任看到他不再皺眉，還高興，“張松，剛才局里來電話了，說讓咱們代表市里去參加冰比賽！”

　工隊隸屬育局管，他說的這個局里指的就是育局。

　又好奇的問，“這是局里批了你的項目了？你走了誰的關系？”

　張教練撓了撓頭，說，“我上個月給育局，委，都遞了申請書，不知道哪個領導給批了。”

　席主任不太相信，但也沒有多問，“領著那麼多孩子，你自己去可不行，你自己挑兩個人，跟你一起去!”

　張教練高興的說，“謝謝主任，不過，不用兩個，一個就夠了！”

　帶的人多了沒好，車票住宿吃飯都得多花一份呢。

　中午，正在帶著孩子們練習，馬書來了，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張教練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這年輕小姑娘一看就厲害的，難道是林市長改主意了？

　不對啊，育局的電話都來了，系主任還說讓他趕準備材料，去局里蓋章呢。

　馬書從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錢，說，“正好六千。”是剛從銀行里取出來了的，還沒來得用信封或者報紙報上。

　張教練盯著那一摞百元大鈔，覺得有些奇怪。

　“馬書，以前我們工隊申請的錢，都應該去局里財務上領啊？”

　怎麼這次是市政府派人送來的？

　馬書倒是有點意外，這人倒還沒傻到家，皺著眉頭說，“你以為審批項目那麼容易啊，冰這個項目歷來就沒有，這是林市長自己掏的錢。”

　張教練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己掏的錢？”

　馬書嘆了口氣，“對，你沒聽錯，所以這次你們一定要爭氣！別輸的太難看了。”

　張教練接過錢，覺得這個份量實在太重了、

　他說，“馬書，麻煩您轉告林市長，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的！”

　馬書覺得這是一句空話，別說六千了，六十都不值，仍舊一臉不高興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