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他們雖然臉沒太大的好轉,但是都紛紛點了頭。
一大家子心不在焉地上工去,只是王寡婦死在河里的消息跟了翅膀似的已經是人盡皆知,而王寡婦跟李三嫂的恩怨也是人盡皆知,一時間別人看向李家人的目就千奇百怪起來了。
李家兄弟妯娌幾個干活干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對待過?他們自顧自地干活,周圍的人或是小聲指指點點,或是幾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偶爾投來幾瞥意味不明的眼神,可待他們看過去,人家又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可把他們氣壞了。
這要是從前,按照他們李家四兄弟的脾這還能忍?管你承不承認先打一架再說,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到底心里有那麼點心虛,只能忍著,心里憋屈得不行。
這份憋屈無發泄,自然而然就轉換了對李三嫂的一點怨氣,要不是李三嫂大說人家的是非,弄得人盡皆知,自己會這份氣嗎?
這天下午是李家所有人最漫長最難熬的一下午。
好不容易熬到太落山下工,李老大兄弟妯娌再沒心跟人閑聊拉呱了,一個個跟逃似的回到家中。
包括李青梨在的一大家子等啊等啊,還讓李大丫他們出去找李,等到天都黑了,李才腳步匆忙地地從外面回來。
李一只腳才踏進院子,李老三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臉上帶著急:“老五,王嫂子的事,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李堂屋都沒進,就語速急切地對李老三道:“三哥,你快讓三嫂在屋子里躲好了!”
然后又急急忙忙招呼李老大他們:“大哥咱們快點拿上家伙事,慶茂叔一家子帶人快找上門來了!”
此話一出,李家大院徹底安靜了,直到被一屁坐到地上的李三嫂打破了寂靜。
李老大他們誰也沒工夫理會李三嫂,包括刁婆子在全都回屋拿上家伙事,一時間整個李家沒有談說話聲,只有凌的腳步聲,以及眾人陡然重的呼吸聲。
家中氣氛陡然張起來,李四寶幾個小的被這番突來的變故嚇得靜如鵪鶉,大氣都不敢出,癟癟都快哭了,直到一個個被李三丫拽進了屋子,關了房門。
至于李三嫂,原本目呆滯,一臉不敢置信地坐在地上,眼淚越蓄越多,眼見就要崩潰大哭,被刁婆子在腰上狠狠掐下去。
“作死的東西!給老娘把狗尿給我憋回去!等人上門看到你這這張喪氣臉,還要問啥?不是你干的也了你干的!你名聲臭了沒關系,拖累老三跟我三個大孫子,看我不活剮了你!”
李二寶帶著兩個弟弟就站在李三嫂后,如臨大敵似的看著門口,仿佛門外有什麼洪水猛。
李三嫂看看三個兒子,再看看拿著羊叉站在最前頭的丈夫,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一抹眼淚,轉去了灶房,再出來手里就多了一把菜刀。
圍觀全程的李青梨看到這一幕,角了。
這個三嫂,說到底也是個狠人。
王寡婦家人來的很快,幾乎李家人才拿好東西,他們一大家子就氣勢洶洶地趕過來了。
他們人很多,幾個人拿著手電筒,慘白的線直直地照進李家大院,迎面照在李家眾人的臉上,李青梨等人下意識拿手遮在眼前,等李青梨他們適應線,也就看到了王寡婦一家子手上拿著的家伙。
羊叉,鐮刀,斧頭,鋤頭,釘耙,錘子……
李青梨再看看自家人拿的家伙事,四兄弟人手一一頭削得尖尖的木,鐵鍬,扁擔,羊叉,鞋梆子,李老頭一手一個邦邦的老葫蘆……
“武”還行吧,兩家人口也差不多,真打起來自家能不能贏不好說,但是兩敗俱傷,同歸于盡還是很簡單的,遂放下心來,自己悄悄將系著麻繩的秤砣放地上,這東西太沉了,拿著手酸。
鋒的第一回,兩軍人,“武”紛紛亮相,誰也沒落下風。
刁婆子家里兄弟姐妹六個,四個哥哥,從小也是見慣了這個場面,而且這人格強,沒理也能扯出三分理,王寡婦的小叔子李功剛張開一條,刁婆子飛快沖上前,三下兩下就把那些手電筒給拍飛了。
“你們照!你們照!你們咋不照照自個兒的熊樣!看到我不會喊啊?四嬸四不會啊?一點禮貌都不懂!”
“你瞅啥瞅?瞪啥瞪?炫耀你那綠豆大的眼還是咋地?”
李功剛準備質問三連,被刁婆子一言不合就胡攪蠻纏的,都搞套了。
李青梨想也不想就扔下秤砣去拉住刁婆子,“娘,你沒看到二堂伯二堂嬸都沒來嗎?這是咱們小輩的戰場,您輩分高,就該高高坐在旁邊看著!要是咱們真被欺負了,就要娘你過來主持大局了!”
刁婆子怒睜著眼睛里頭看,視線不好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李慶茂和洪婆子不在,也是要面子的人,重重抻了抻角,冷哼一聲揚起高傲的頭顱,不不愿地回到一旁站著。
李見自己頭發半百,都快六十歲的老娘去到一旁,這才舒了一口氣。
刀劍無眼的,自己老娘又是個彪的,萬一被哪個沒長眼的傷到怎麼辦?
心里想著自己老娘,腳卻已經了出去,就攔在兩家人中間。
他材高大,又是當過兵的,真嚴肅起來,氣勢駭人。
“三堂哥,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我爹娘哥嫂們都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況,咱們先把話說清楚,后面有事說事,要解決問題就解決問題。”
李功走上前跟李撞,蠻橫道:“說啥說?你一家子問問張娟,問問都干了啥天打雷劈的缺德事?”
李功媳婦兒牛芳一邊哭一邊罵:“黑心爛肺的玩意兒,我二嫂那麼好的人,就這麼沒了,你讓大亮小雪兩個娃咋活呀?”
李青梨并不知道自己爹娘哥嫂中午家庭會議說了啥,但是猜都猜的出來三嫂肯定發毒誓說跟自己沒關系。
這回李家只有堂屋是亮的,烏漆嘛黑的院子里只有王寡婦一家子帶來的幾支手電筒照明,李青梨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沒在人群里發現王寡婦的一雙兒。
回過神來,就聽李在說話
“富貴哥家的小旺說,今天大清早他上茅廁的時候,親耳聽到三嫂和王二嫂子吵架。”
李青梨清晰地聽到了左右的大嫂和四嫂同時倒了一口涼氣,兩雙眼睛帶著刀子就往李三嫂那捅過去。
李青梨也看過去,雖然線不好,但是明顯能覺到三嫂瞬間的慌和絕。
就算腦子不夠聰明,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中午三嫂絕對沒說和王寡婦大清早吵過架的事。
不過想想,王寡婦和小旺都是三嫂大的害者,現在三嫂又是因為這兩個人被到這一步,想想還真是報應不爽。
因為李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李家剛剛還昂揚高漲的氣勢,仿佛被人迎頭澆了一桶冷水,瞬間冷了下來。
李功氣得眼睛猩紅,恨不得突破人群去暴揍李三嫂,卻被李一把拉住。
“我三嫂一句話都沒說!你想揍我嫂子,得先問我同不同意?”
李功家人見李拉住李功,當即拿頂了上去,“你干啥?你干啥?你當過兵就牛了?當咱家沒人了?”
李老大他們不甘落后也拿撞上去,兩家人頂,肩撞肩,明晃晃地較著勁。
有人要揍自己媳婦兒,是男人哪個忍得了?李老三紅著眼與李功一家人對峙,下顎咬得發,緒異常激。
“我媳婦兒和你二嫂吵過又咋了?跟我我媳婦兒吵過架的多了去了,兩只手都數不過來,難道他們出事都算到我媳婦兒頭上?當我媳婦兒是冤大頭啊?你們把那個朱小旺給老子過來,老子倒要親口問問,他是親眼看到王二嫂子跟我媳婦兒吵完架就投了湖還是咋滴?”
“小孩子隨便說兩句,就能證明是我媳婦兒害得的王二嫂子了?那我還說小旺對我媳婦兒懷恨在心,故意冤枉我媳婦呢!”
他這話才說出去,沒想到朱小旺馬上就站了出來,小孩子揚著脖子言之鑿鑿地道:“我沒撒謊,我就是聽到張娟跟王嬸子吵架了!張娟說王嬸子跟二賴子叔就是有一,還說:王寡婦,你別把自己當蔥,誰拿你蘸醬吃啊?我可以發誓,要是我說了一句假話,就讓我活不過明天!”
朱小旺才八歲的孩子,哪有多深的心思,模仿李三嫂的語氣又像模像樣的,這下子不止前來觀戰的人信了,連李家人都完全信了。
張娟這是沒跟自家人說實話啊!
但是李家人心里清楚,大敵當前絕對不是搞訌的時候,否則他們一大家子真了笑話了,當務之急還是得一致對外,所以李家眾人并沒有開口質問李三嫂,只是十幾雙眼睛都帶著質問和怨氣看向李三嫂。
要不是顧忌在場有外人,自家人恐怕都要活剮了。
短短的時間,李三嫂經過了震驚,慌,無措,然后便是無邊的恐懼……
不知何時,人已經癱坐在地上,雙眼茫然地在自家人臉上掃過,看到自己丈夫青白加的臉,又看到自己三個兒子驚恐懼怕的樣子,眼淚不知道何時已經淌了一臉。
真是悔啊!悔的腸子都痛了!悔自己為什麼長了這張破,為什麼要整天叨叨議論別人,為什麼好好的安生日子不過,非要招惹是非!為什麼逮著沒影子的事說個沒完沒了!為什麼不聽小姑子的話,忍了這麼久就沒忍住,非要跟王寡婦吵架!
這一回,當真知道什麼長了一百張也說不清,什麼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什麼六月飛雪,比竇娥還冤!
就是當代的竇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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