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尋常不過的歌曲,他唱出來總是多了幾分味道的。
江斂舟唱歌時和說話時的意味很不同。
明明說話時又冷又嘲,可一聽他唱歌……
便覺得世間最溫最長的存在,也不過如此。
何況是這句歌詞。
所有人都坐直了子,等江斂舟的出現。
——可是,沒有。
直到聲音落下來,臺上依舊只有穿著婚紗的盛以在。
背景音樂恰如其分地奏了起來。
盛以在臺上唱,江斂舟在幕后唱。
背后的大屏幕不再是視頻,全都是一幕一幕定格的照片。
有孩子趴在桌上哭、男生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有男生揚著眉笑,似乎說了什麼、惹得孩兒揮著拳頭揍過去的;有兩個人坐在教學樓的大樹下,分了同一對耳機,然后一起搖頭晃腦的……
每一幕都很鮮艷,每一幕都很黯淡。
而臺上穿著婚紗的盛以,則似乎是在進行婚禮了。
帶著微笑,一步一步走到臺前,似乎偏頭看著司儀的方向,聽他說什麼,又點頭,說“我愿意”——
就在江斂舟唱“誰娶了多愁善的你”時。
又把手出來,似乎是在等新郎給戴戒指。
一切都平靜而好,像是最最幸福的婚禮該有的樣子。
抱著那個捧花,閉上了眼睛。
該扔捧花了。
而大屏幕上的視頻,則在反復鮮艷又黯淡過后,再次亮了起來。
這次,卻只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男生一個人了。
窗戶沒關,窗簾迎風而,盛夏有蟬鳴聲,教室里每張桌子上都堆著厚厚的一摞書,黑板上寫著大大的“畢業快樂”四個字。
只有男生旁邊的桌子上空的。
他坐在椅子上,桌上鋪著一張信紙,他拿著筆似乎在寫什麼。
邊寫,他邊低了聲音念。
“盛以:
畢業快樂。
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已經報了景大……”
婚禮現場嘈雜的聲音里,年低了又低的聲音仿佛不值一提。
有那麼多人在等著扔出捧花。
可麗的新娘,就是約聽到了他的話。
慢慢睜開了眼,轉過頭向后方看去。
在找什麼。
周圍的人紛紛問怎麼了,可新娘子只是搖搖頭,繼續找。
覺得自己像是聽錯了。
新娘子看了很久很久。
就在大家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究竟想做什麼的時候——
終于,西裝筆、一直在幕后的男人,走了上來。
他懷里抱著一捧玫瑰,頭發心做過,是最盛裝的打扮。
帶著笑,一步一步,緩慢卻堅定。
他看起來……
和新娘登對至極。
像是曾經被無數人艷羨過的、校園里最好的那對學生,該有的模樣。
新娘也頓了頓,揚起全部的笑意,朝他看過去。
仍舊抱著那束捧花。
在看著闊別多年的老同桌,懷念的,慨的,釋然的,再抑或是……
憾的。
終于,江斂舟在面前站定。
所有的背景音樂在這一秒全都暫停了下來,就連現場的觀眾也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就像新娘子一樣。
盛以看著江斂舟,了,可又什麼也沒說。
神俊朗的賓客帶著微笑,沉默了許久。
“阿……”他似乎做了個“久”的口型,可他又頓住。
兩秒后。
他:“盛以。”
新娘忽然便有些鼻酸。
沉默著點了點頭。
江斂舟在那束玫瑰上落了個很輕盈、很紳士的吻,再把那束玫瑰奉上。
像是由衷地、滿含祝福地說。
“新婚快樂。”
沒能親口跟你說一句“畢業快樂”,但無論如何,跟你講了“新婚快樂”。
后的大屏幕停住,年寫的信像是化了灰燼。
留下最后一小片信紙,落著瀟灑尾款“江斂舟”三個字的上方,寫的是——
“要考慮我一下嗎?”
卻一點一點失去黯了下來。
——再也沒有亮起。
新娘便也只是接過花,定了定眼神:“謝了。”
他們抱了一下。
他們就此別過。
新娘走向等待著的新郎,向后扔去捧花。
賓客走到宴席里,站在人群中,坐在最角落、最默默無聲,想。
“誰娶了多愁善的你
誰安哭的你
誰把你的長發盤起
誰給你做的嫁”
誰啊。
是誰啊。
他會不會好好珍惜你。
他知不知道,那是另外一個人,十六歲時最的人。
那個人,把新娘的名字,寫在了每一個未來的計劃里。
直到未來。
他們沒有未來。
音樂聲暫停。
江斂舟清唱了最后一句,溫而眷,平靜卻又像嘆息。
不知道是在提問,再或者只是在跟自己講。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
能想起我便好,哪怕短短的一瞬間。
想起那個舉著筆給你寫信,說“畢業快樂”的驕傲年。
全場寂靜。
江斂舟仍舊垂著眸,沒有說話。
他跟盛以謝了幕。
很久很久以后,有問江斂舟,說他怎麼會設定這樣的表演形式,再夸他的演技真好,一首短短的歌也被他賦予了最充沛的。
江斂舟沉默了很久。
哪有什麼演技好不好。
在那一周的378次單曲循環里,他想的全是這樣的景。
他想,他那麼喜歡的人,有沒有到很好很好的人。
是不是在他本看不見的地方,他們親、擁抱、接吻、走在一起、有很久很久的未來。
而他,江斂舟。
就是那個翻起相冊時,才會一閃而過的人。
甚至不再擁有姓名,只是里的——
“老同桌”。
他什麼都不知道。
哪怕他瘋狂地嫉妒,但他想,如果有機會見到盛以,哪怕是在的婚禮上。
他也會說,“新婚快樂”。
哪怕給你做嫁的不是我,也希你可以真的快樂,畢業快樂,求學快樂,畫畫快樂……
新婚快樂。
他就做378次循環里的,配角江斂舟。
可是啊。
江斂舟想了想,他連這首歌都做不到。
因為,除了盛以。
他本不想要任何遠去的日子后,再有別的妻子。
從前的日子都遠去。
可江斂舟的未來,依舊握在盛以的手里。
哦,對。
其實他在想,如果那些最壞的預演里,他跟盛以說“新婚快樂”時,新娘有萬分之一的猶疑,問“你……”
他就會告訴盛以。
要不然看我一眼。
我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
盛以跟江斂舟一起沉默了很久。
這場表演太消耗緒了,每次排練完,整個人都仿佛空了半截。
直到有工作人員走過來:“舟哥,盛以姐,該去聽票數了。”
盛以點了點頭道謝,又閉了閉眼緩了緩緒,才提著子準備再次上臺。
路過江斂舟旁邊時,他卻突然出了聲:“盛以。”
盛以回頭:“嗯?”
江斂舟頓了頓,搖了搖頭,只說,“……太好了。”
盛以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但還是點了點頭,揚笑了笑,“嗯,太好了。”
江斂舟垂了垂眸,跟著,往前走去。
378次單曲循環,378次抱著玫瑰走向你,378次做好了最壞的預演,378次不出口的“阿久”,378次跟你說“新婚快樂”。
可他如今什麼也沒說。
他只說——
……太好了。
你還能站在那里,等我用盡全力追向你。
等我填滿所有的空白。
真的、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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