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著奚雯笑了笑，然后移開了眼神，輕聲嘆了口氣：“你以前大學時候明明是很自信的，對自己這點小聰明還常常沾沾自喜，怎麼現在變得這麼不自信了？”

　趙霖的這番話，大概是他喝多以后隨口說的，然而奚雯卻是愣了愣。

　“你還記得我？”

　當初辯論隊里其實有不生，一來法學院的辯論隊很知名，法學院學生參與也是一個學院傳統，二來，趙霖真的很歡迎，當初很多進辯論隊的生，也是為了追他而去的，因此法學院辯論隊的人員流一向很大，奚雯以為趙霖是不會記得的……

　然而出乎的意料，他竟然記得……

　那是不是還記得自己曾經給他寫過表白信……

　奚雯的心臟不控制地有些張起來，變得有些局促，只能尷尬地干笑了兩聲，好在趙霖確實有些醉了，他又是十分有分寸的人，見了奚雯這種反應，便只搖頭笑了下，一口又悶掉了杯里的酒，沒再提及這個話題。

　自這之后，奚雯其實有些尷尬，然而第二天，趙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這才讓奚雯松了口氣，確信趙霖大概并沒有想起自己寫書一茬，畢竟給他寫過書的人那麼多，他恐怕都未必記得每一個人，何況自己的書，可是對方看都沒看就退回來的。

　不過幸而一切都沒有變，趙霖還是每晚約奚雯一起吃飯，飯后兩個人便一起回律所加班，不過從年輕同事那里，奚雯最近得知了趙霖其實有些被失眠困擾，所以并不適宜加班到很晚，相反，他應該早點回到家里，洗個熱水澡，吃下褪黑素，然后早早關燈躺在床上培養睡意。

　只是……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創立這個律所，趙霖顯然干勁滿滿，加班是越加越晚了。

　奚雯原本想早點走，但又擔心趙霖的，尤其從顧雪涵那兒又聽說趙霖有心炎，有次在法院加班加狠了，急心炎發作，大半夜辦公室沒別的人，差一點就鬧出人命。

　一知道這些后，奚雯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比趙霖先走了，畢竟萬一趙霖有點什麼不舒服的，自己還能幫個忙。

　然而奚雯也沒想到趙霖這麼能熬夜，他一點也沒走的趨勢，直到奚雯先熬不住開始收拾東西，然后去辦公室號稱自己也要回家催促趙霖，趙霖才會一起離開。

　要是自己再年輕個十幾歲，奚雯覺得自己就還能陪著趙霖熬，可……

　畢竟不騙人，連續這樣“加班”一個月后，奚雯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照鏡子的時候，兩個黑眼圈都很明顯快遮不住了。

　不過趙霖顯然也沒好到哪里去。

　明明自己剛職的時候，不論是自己還是趙霖都算是有神的……

　奚雯因為加班太猛，連續被齊溪抱怨了好幾次太拼命，但奚雯自己心里知道，雖然確實熱這份工作，幫助很多未年人也讓找到了生活的意義和自己的價值，但每晚留在所里加班，更多的是因為擔心趙霖。

　他溫、高大、，對那些犯了錯迷失了的未年人來說，像是領航人一樣的存在，對奚雯又何嘗不是？

　不論多大年紀，奚雯發現，自己對趙霖的濾鏡好像永遠不是消失，他一直還是心目中那個穩重可靠又充滿熱忱的學長。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奚雯曾經深埋心底被忘卻的愫，又像是漸漸復蘇一樣緩慢卻堅定地長了起來。

　只是……

　只是自己當初既年輕又前途可觀時向趙霖表白尚且是失敗，更別說如今一把年紀還離過婚有一個孩子了。

　奚雯一邊加班，一邊苦笑著搖了搖頭。

　**

　原本以為這是一段需要自己克制埋葬的小曲，但事的轉機出現在半個月后的一個夜晚。

　趙霖照例來約奚雯吃晚飯。

　然而這一次地點卻不是在樓下的咖啡廳。

　他約了很好很高端的餐廳，態度又嚴肅又端正，搞的奚雯反而忐忑張到不知所措，甚至開始回想，是不是自己最近什麼案子里辦的不夠好，因此趙霖要找自己談話勸退。

　然而就在奚雯打算先開口詢問之前，趙霖開了口。

　他的樣子有些無奈：“奚雯，我們能不能不要再這麼加班了？”

　奚雯愣了愣。

　趙霖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還是坦率道：“你這樣加班下去，我真的頂不住了。”

　趙霖笑了下：“我知道你很熱這份工作，但真的別這麼加班了，因為你加班，我就得陪著你加班，你不走，我也走不了，再這樣下去，我覺我們兩個都熬不下去了，你看看你最近那黑眼圈……”

　趙霖還在勸說奚雯別這麼加班，可奚雯卻有些茫然了：“我并不是要自發加班啊，明明是我陪著你加班，因為害怕你不舒服出現意外……”

　這下到趙霖愣住了，他反應了片刻，才有些哭笑不得地問起來：“所以你其實是在陪我加班？”

　他有些懊喪地拍了拍腦袋：“可我以為是你要自發加班，所以我留下，完全是為了陪你加班啊！”

　“可學長為什麼要陪我加班啊……”

　趙霖像是索豁出去了：“奚雯，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就直接說了，從前在辯論隊時候我就給你寫過表白信被你拒絕了，當初我很是難過了一陣，畢竟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后來經歷了那麼多年，那麼多事，我原本以為看到你已經很平靜了，但發現不是，如今和你朝夕相，我發現我還是和當年一樣非常欣賞你，覺得很喜歡你，別的年輕孩子加班，我不會這麼擔心，但你加班，我會擔心，我想陪著你一起加班，等你走了，我好像才能安心下班。”

　趙霖竟然喜歡自己？！

　要不是趙霖此刻真誠又熱誠的眼神，奚雯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而加班的真相也從來不是自己陪著趙霖加班，而是趙霖在陪著自己加班？

　而且因為兩個人彼此的誤會，無意間變了互相卷的加班比拼？

　奚雯也有些哭笑不得起來，但最讓在意的是——

　“學長，你說你在辯論隊時候給我寫過書被拒絕了？”奚雯十分懷疑趙霖是記錯了，“你是不是寫給別人的啊？明明當初是我寫了書給你被你拒收了啊……”

　兩人這時一合計，才發現了問題所在。

　趙霖顯然愣住了：“我本沒收到過你的書啊！而且你的意思是，你也從來沒收到過我的書？可我當初就是給齊瑞明幫忙遞給你的啊！結果你拒絕了我，沒多久后，接了齊瑞明。”

　“我也是讓齊瑞明代替我遞給你的，他說你直接把書讓他退回給我……”

　……

　兩個人都不傻，事到如今，才終于解開了當年的誤解。

　恐怕在其中搞幺蛾子的就是齊瑞明。

　他收了奚雯的書沒有遞給趙霖，卻直接欺騙奚雯趙霖拒收了，對趙霖則也是同樣的手段，以至于兩個人這麼多年來，本沒意識到錯過了彼此的書，錯過了一段原本投意合的初。

　趙霖想明白其中的事，簡直氣得不行：“當初你嫁給他，我氣的幾天都沒睡好覺，后來也是隔了好幾年才釋然，結果不久前雪涵來找我，我才知道齊瑞明竟然這麼對你，只是我不希你因為舊事重提難，才一直沒提這事，又擔心提我過去告白信的事讓你尷尬不自在，也沒說過，結果你本就沒收到我的告白信！”

　別說趙霖生氣，奚雯心也是有些鈍痛，原來兜兜轉轉，自己竟然錯過了趙霖，而這一切都源自于齊瑞明的自私和卑劣。

　“他要和你在一起能好好珍惜你，也就算了，但他那是人做的事嗎？這麼對你。”

　生氣還是生氣的，但比起趙霖的氣憤，奚雯更多的是釋然，以及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

　“學長，我想現在再重逢也很好，你和我又都是單了，雖然不再是大學生，但各自也都經歷過了風雨，也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應該珍惜什麼，或許這才是最好的時間再次相遇。”

　奚雯握住了趙霖的手。

　突然覺得自己人生的冬季就要過去了。

　有些人的春天來得很早，但有些人則很晚，就像地球上不同經緯度的地區春天到來的月份都不一樣，甚至是一個日本，櫻花盛開的時間都不相同，奚雯的春天來的很晚，但終究還是來了。

　晚春也還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