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暉同幾名副將吩咐完染者隔離之事后, 便趕了過來,在門口還撞見了董太醫,董太醫當場愣了愣, 自己還未稟報呢,將軍怎知道找到這兒?
馬車上的資, 江暉都給拿了下來。
炭火,被褥, 還有一張棉墊和皮。
前世幾回過來, 都見坐在榻上, 煨著一爐子火, 冷得了一團,走之前,江暉便將自己屋里榻上的墊子和皮收起, 一塊兒帶了過來。
安杏見他拎著一堆的東西, 忙地起去接,江暉卻繞過,“你先引火”,隨后便將手里的東西擱下,自個兒走到木榻前,鋪上了墊子和皮。
收拾好了江暉才回頭走到了沈煙冉的跟前,看著微微凍紅的鼻尖, 問道,“冷嗎。”
沈煙冉沒答, 轉頭看了一眼旁正蹲在那鼓起腮幫子, 使勁兒吹著銀炭的安杏,從袖筒里掏出了一張單子,遞了過去, “你去拿給董太醫,讓他幫我照著這方子配上藥材。”
前世后來如何,雖不知道,但相信這方子,定能管用。
安杏大抵知道小姐是有話要同將軍說,特意支開了自己,起接過單子走了出去,懂事的替兩人掩上了門。
沈煙冉確實是有話。
最初覺得江暉要補償就讓他補償好了,如今卻改了主意,不喜歡他跟著,也不想委屈了自個兒,“將軍,我是大夫,自己知道冷暖。”
江暉被冷冰冰的一,前移的腳步頓了頓,“幽州不比長安,你手腳冰......”
“將軍忘了,如今我還未同將軍親,還未生孩子,一雙手腳自是不畏嚴寒。”沈煙冉一聲打斷了他,“我不需要將軍的關心。”
從記起前世的那一日起,兩人還是頭一回說到孩子。
江暉神一頓。
沈煙冉轉過頭,視線又到了那個針線竹簍,冷聲道,“我已經同將軍說過了,將軍不需要愧疚,我從未怪過你,將軍卻執意要還,一心想要從我上去彌補你心頭的愧疚之意,可我呢?我又去哪里彌補,將軍莫不是忘了,我曾經丟下過自己的兩個孩子,我同沼姐兒說過,我很快就會回去,煥哥兒才兩歲,每日睡覺都要找母親,我那一去,兩個孩子如何想,對于他們而言,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拋棄了他們,我是個失職的母親,這份愧疚之意,將軍告訴我,這一世,我該去怎麼償還,如何償還?”
沈煙冉忍著心頭的疼痛,一字一句地去質問江暉。
即便想要重新開始,可上一世有些東西,依舊是無法平。
江暉覺得愧對了。
而,也有愧。
對沼姐兒,煥哥兒有愧。
怨不著誰,前世是自己的選擇,心中再疼,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著人,只能自己生生的著。
但沒有那個菩薩心腸,去替江暉,磨平他的愧疚。
江暉立在那,看著慢慢憋紅了的眼圈,心口猛地一陣收,刺痛再一次襲來,張輕聲道,“一切皆因我而起,與你無關,你不該承......”
安靜了一陣。
沈煙冉知道自個兒言語激了些,緩了緩神后,終究還是心磨著刀子,問了他一句,“沼姐兒和煥哥兒,他們,過得還好嗎?”
原本也沒有資格去問。
從選擇來圍城,就已經沒有了資格去問他們往后的日子,也從來不敢去想,的兩個孩子在知道再也回不去后,會是什麼樣的打擊。
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去想。
怕他們哭,又怕他們不哭。
個個都說沼姐兒的長相極為像,長大后,會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煥哥兒一歲不到就會說話,府上的人都夸他聰明,長大后,也應該是一位聰明的翩翩年,個兒像江暉,自己同他說話,怕是還得仰。
這些都沒看到,又怎會不憾不悔。
前世死了后,江暉便也安全了,瘟疫的藥也已經治了出來,有董太醫在,滿城的百姓,都會有救。
十年,二十年過去,圍城里的人再回首,便也只是一場熬過去的災難。
江暉后來的日子如何,有沒有再娶,都不知。
旁的不關心,只想知道,的兩個孩子后來都過得如何了,有沒有人欺負,有沒有人心疼。
沈煙冉霧蒙蒙的眸子迫切地盯在江暉的臉上,等著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江暉剛從馬背上下來,一被風吹得冰涼,當時不覺,如今才覺到上的冷意,一點一點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良久,江暉才張,沙啞地道,“他們都很好。”
沈煙冉看著他,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劇烈的疼痛扯著他的心口,如同撕裂了一般,江暉卻沒讓看出半分端倪,笑了笑,嚨艱難地往下一咽,又繼續道,“沼姐兒長大后,極為像你,角邊上也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一笑起來,很好看。”
“煥哥兒長得很高,也越來越像你。 ”
沈煙冉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偏過頭去,兩行淚水無聲地垂落在了下顎。
江暉看著側過去的目,神一瞬顯出了悲痛,眸漸漸地變得紅,麻木地道,“沼姐兒很懂事,從未怪過你,知道你是為了救的父親去了后,還曾怨恨過我,好些年都不曾同我說過一句話,煥哥兒時常問起我你的事,說他的母親很偉大,一直以你為驕傲......”
江暉的話音一落,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
只余了彼此忍的呼吸聲。
江暉地握住拳頭,手背上的青筋得發青。
前世在看到沈煙冉墜下城樓的那一瞬,他的腦子里便了一片空白,什麼都沒去想,也沒去想他們的孩子沒了爹娘將來會如何。
唯一想的只有下去陪著,想去替承了所有的疼痛和折騰。
雖然他知道那不可能。
可對于當時的他來說,或許死,便是一種解。
那時他一心只想著追隨而去,忘了疼痛是何覺,倒不如現下這般疼得讓他難以呼吸。
之前他認為剜心剔骨不過是人們在夸大其詞,如今才終于明白,真正的疼痛,又豈能是一句剜心剔骨能描述清楚的。
沈煙冉平復了一陣后,先緩了過來,平靜地道,“我知道了,多謝將軍相告。”
江暉沒說話。
沈煙冉抬起袖口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回過頭來看著江暉,神已經恢復如初,“前世已了過往,我不會沉溺于其中,也請將軍不要陷過往的愧疚之中,人活著就該往前看,將軍也應相信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不需要將軍的任何補償,將軍請回吧。”
前世那晚,同他提出了和離,江暉便是被這麼一雙冷冰冰的眼睛一,心頭生了退意,沒有勇氣去解釋。
如今兩人又來到了這,江暉便沒有了再逃避的理由。
忍住心中的疼痛,腳步往前邁出一步,也沒管的神有多冷漠,沙啞地喚了一聲煙冉,“上輩子我娶你也并非是為了恩,是我先向母親拿了你的畫像,讓去沈家提的親,如今我靠近你,也并非是因為愧疚,我去同皇上要了賜婚,是因我心頭害怕,害怕有一日你想起了我們的曾經,便是當下這個模樣。”
沈煙冉沒聽明白,“將軍想說什麼?”
“我喜歡你,煙冉。”
從一開始他就喜歡上了你,從軍營跟在他后,不厭其煩地要為他好好地把脈開始,他就已經對了心......
可他并不知道。
年的驕傲,蒙蔽了他的心。
想著橫豎都要親,何不就找一個喜歡自己的。
可他忘記了,長安城里有那麼多喜歡他的姑娘,為何他就獨獨只記住了一個,他連旁人的名字都記不住,卻記得長什麼樣。
還能完全靠著自己的記憶,替做出了一副完整的畫像。
后來在沈家老屋,他大抵是已經明白了,他喜歡上了。
可那種剛滋生出來的的喜歡,被明朗大膽的意一襯,便也什麼都不是。
喜歡他。
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是以在日后的歲月中,他都是仗著這一點,肆無忌憚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一味的索取,卻忽略了的。
大也曾拉著他說過一回,“煙冉說到底也是個姑娘,會害臊,會敏,你別顧著外頭的事,偶爾也哄哄,同說說話。”
他點頭,去了屋里,原本不想再回書房,卻并沒有留他的意思。
第二日被皇上派去了邊關,一守便是兩年。
兄長見他從沈家回來時,也同說了一句,“再濃烈的,沒有回應也會有心涼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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