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彷徨起來,是人總有私心,太后一提這茬,心里就有些搖了。要論合適,果真是巳巳比梅芬合適,至巳巳知進退,是個機靈孩子,不像梅芬不懂得拐彎,橫沖直撞不傷人傷己。
“前幾日,梅芬倒當真求過我,說想讓妹妹替出嫁……”
“所以我說啊,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麼。”太后笑道,“我看甚好,就這麼辦吧。”
可明夫人又有顧慮,“臨時換了人,只怕魏國公府不答應。”
太后道:“那有什麼,回頭老來保這個大,量他們府上不會有異議。”
還有什麼比迎娶一個不愿意見人的媳婦更壞的事呢,胡太夫人未必沒有聽說舒國公嫡的病癥。倘或能換一個,自是求之不得,只要舒國公府認了,他們有什麼可為難的!
明夫人不好再推辭,難堪道:“說句實在話,我真怕委屈了孩子,來上京投靠姨母,最后竟讓替嫁。”
達了共識,剩下的就是說兩句順風話了,太后道:“原是你們公爵府上嫡的親事,還有不好一說麼?若論開國侯的爵位,兒配國公也算高攀,孩子不來你家就沒有這樣就,橫豎至親骨,難道還有人害了不!”
明夫人訕訕點了點頭,本來想著留巳巳在家,和大哥湊一雙的,現在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了。看來各人自有各人的前程啊,只是自己很覺得愧對巳巳,等回了家,不知該怎麼和說起才好。
辭別太后,從中回到家,已經是晌午時分了,太后留用膳,婉言謝絕了,心里裝著事,總要早早辦妥了才能安心。
馬車進了東榆林巷,老遠就看見有人在臺階下徘徊,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舒國公。
他站在車前牽住了馬韁,迫不及待地追問:“怎麼樣?太后召見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實不消細說,各自心里都有預。明夫人默然看了他一眼,提邁進門檻,邊走邊道:“進去細說吧。”
進了前院的偏廳,舒國公拉坐了下來,手忙腳給倒了一杯水,催促著:“別打啞謎了,快說吧,太后要咱們梅芬如何?”
明夫人嘆了口氣,“昨日你的猜測,可說中了個十十。太后哪里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陳國公和楚國公邊都好安排,唯獨魏國公到如今房里都沒個人,想在他邊安耳目,只能在使小廝里打主意,哪里及枕邊人來得有底。”
舒國公犯了難,捶著膝頭道:“這可怎麼好,咱們梅兒連自己都不,還能指去琢磨旁人?再說這樣的婚姻,實在是懸得很,鬧得好一步登天,鬧得不好一敗涂地,梅芬過著太平日子尚且還鬧脾氣犯病,要是到了人家府上,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還讓不讓活命了?”
總是一片慈父之心,雖然孩子不聽話,頂耍賴惹得他很不高興,但畢竟是親骨,天下除了江珩,有哪個當爹爹的不憂心自己孩子的小命和前程。
結果聽他說完,明夫人捧著臉嚎哭起來,不為別的,為自己愧對巳巳。在兒和外甥之間,終究還是選了保自己的兒,人如此自私,將來死了,可怎麼面對早亡的妹妹!
舒國公見這麼一哭,大覺了不得了,忙起替眼淚,切切說:“你別哭……哎呀,哭也不能解決眼下的難題,還是好好想個法子是正經。你也別急,好歹當年我勤王有功,縱是將來梅芬的婚姻出了岔子,家念在往日功勛的份上,至不會難為梅芬。”說著說著,變了開解自己,“咱們梅芬可有什麼壞心思呢,這麼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孩子,知道什麼朝中大局?你暫且先應了太后,將來只要魏國公不造反,好生活著還是不難的。”
誰知這番話并未讓明夫人得到安,抓著丈夫的手說:“只怪咱們生得,要是多個聰明靈巧的兒,也不至于連累了巳巳。”
舒國公怔了下,“這和巳巳什麼相干呀?”
明夫人淚水漣漣,哽了半天才道:“我為了保梅芬,把巳巳給填進去了。真是……不知吃了什麼迷魂湯,我竟覺得太后說的姊妹易嫁很是中聽。當時腦子一熱答應了,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哪里來的臉面對巳巳啊!”
舒國公也呆住了,要說這種心境,確實難以說清,一則因梅芬到慶幸,二則又為坑了巳巳慚不已。
還是男人決斷,既然木已舟了,便讓使進后院,把表姑娘請來說話。
云畔來的時候,心里也沒底,料著大抵是幽州那頭又有什麼后話了。
“你說,難道是爹爹改口了?”偏頭問檎丹。
檎丹也順勢掂量,“要是郎主果真置了柳娘,那小娘子跟他回去嗎?”
這個問題很讓云畔猶豫,若論心,對爹爹失了,甚至連認都不想再認他。但客居在姨母府上不是長久之計,來日梅表姐出閣了,獨個兒住在后院也多有不便。至于先前說過要自立門戶的話,終究是走投無路時的選擇,若是好好有個家,自小養尊優的貴,誰也不愿意在市井中和三教九流打道。
“再說吧!”如果真是爹爹來了,也得聽了他的意思再做定奪。
然而走進前廳,并沒有看見爹爹的影,可見是多慮了。倒是姨丈和姨母在堂上正坐著,看神很肅穆,見進門都站了起來,姨母了聲巳巳,“來,我的兒,這里坐下。”
云畔有些鬧不清了,不知今天是怎麼了,姨丈和姨母的神和往常不一樣。
惴惴坐下后,迎來的也是長久的沉默,覷覷姨丈,又覷覷姨母,輕聲道:“二位大人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話要吩咐巳巳嗎?”
舒國公低下了頭,明夫人囁嚅半晌才道:“今日太后召我中,和我說了好些話。你表姐要嫁魏國公,你是知道的,家無后,魏國公和陳國公、楚國公三位,日后必有一位承繼大統,但目下人選未定,中難免猜忌。太后的意思是要你姐姐盯魏國公的一舉一,明是公爵夫人,暗是太后眼線,可你瞧你姐姐這模樣,自顧尚且不暇,哪里能依太后所言行事。后來……話趕話地說起了你,你爹爹做的那些糊涂事,太后早有耳聞,順提及,莫如你替了你姐姐……”
話到這里,實在是沒臉說下去了。明夫人著云畔,一臉錯愕,顯然沒想到事會發展到這一步。
要說荒唐,確實是荒唐了,替嫁這種事只在話本子上見過,如今確確實實擺在眼前,怎麼能人不彷徨。
門外日漸炎熱的天氣,仿佛一下子投到了的眼皮上,眨了眨眼,眼角發燙,翕著想說些什麼,可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舒國公最終也表了態,“是咱們對不住你,不曾想梅芬這麼不長進,否則斷不能讓你替。姨丈今日也給你一句話,日后你就是我向君劼嫡親的兒,梅芬將來如何娘家庇護,你就如何娘家庇護。你的妝奩,全照梅芬出閣的規格置辦,還要給你多添三……唉,越說越覺得虧心,倘或你阿娘還在,不知該怎麼怪罪我們。”
他們的愧怍,其實不必言語表示就能看得出來。上京那些帶著爵位的能臣們,并不如面上那樣一帆風順,在其位謀其政,尤其是中發出的號令,即便你不能達,也得想方設法通過你達。
梅芬的況,自己在府上幾日也親眼目睹了,確實不能怪長輩們出此下策。梅芬要是嫁到人家府上,恐怕一天都活不過,萬一脾氣梗起來做出什麼傻事,那懊悔就來不及了。
而今讓替嫁,已經不是姨母自己的主意,而是太后的示下。舒國公再家重用,在這件事上,恐怕沒有商討的余地。自己回不了幽州那個家了,但名義上還是開國侯嫡,要換人選只在公爵府里挑揀,西院的蘭芬是庶出,份低了些,也只有自己占著這出,能填那個缺。
檎丹也惶惶,和換了下眼。
云畔思忖過后,臉上倒沒有流出傷懷來,頓了頓道:“巳巳知道姨丈和姨母的難,既然中發了話,姨母自然是不好違背的。自上回生了變故,我來到上京一直姨丈和姨母關懷,心里激二位大人,原想著將來有了出息再報答二位大人,現在這樣……倒也好。”
說完這話,明夫人掩住了口,“你這麼說,愈發姨母沒臉了。”
云畔浮出個笑容,“姨母快別這麼說,孩子總是要嫁人的,像先前阿娘替我定的東昌郡公家,要是不出岔子,我不也得過門麼。這麼想來,就覺得坦然了,我還能幫表姐一回,無論如何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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