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個聊這些家常,只要不摻雜政事,就是最快樂的時。
陳國公又略坐了會兒方起告辭,他送到門前,轉回時見長松從外面跑進來,著大氣說:“公子,拜帖送到了,小娘子說恭候公子大駕。”
他頷首說好,重衙門置公務,一上午忙得很,待一切安排妥當,日已中天了。
衙門里有現的飯食,他寥寥用了兩口,便讓小廝備車趕往舒國公府。眼下時節暑氣正盛,早些去,把話說完了,不耽誤姑娘午睡。
其實再三見,本來是不相宜的,當初與舒國公嫡定親,印象中似乎只有下聘那日來過一回,后來的兩三年他一直在息州任團練使,也似乎找不到任何需要登門的理由。倒是如今這門婚事,牽扯的家務事多了些,見了舒國公夫人還需先陳,再三地說自己冒昧了,這麼大熱的天,來貴府上叨擾。
這麼個霽月風的人,做不郎子,做外甥婿也是極好的,明夫人笑著說:“這是哪里話,總是我那沒氣的妹婿找上了你,否則哪里要麻煩你來調停。”
說著將人往院引,前院和后院之間有道木柞回廊,界的亭子做得很雅致,拿直欞移門和竹簾隔出一個小小的茶室,正適合用來會客說話。
他走上木廊,遠遠便看見有個影站在亭子前,穿著海天霞的高腰襦,前霜地的帶隨著微風曼地飄拂著,任何時候都是沉靜無波的樣子。及到面前,也照例不見半點怯懦之,穩穩向他納福,了聲“魏公爺”。
他還了一禮,說:“驚擾小娘子清凈了。”
云畔欠了欠,“公爺客氣,請室說話。”一面讓到一旁,攙扶明夫人進來。
明夫人最是知識趣,這個時候哪里會在跟前點眼,笑著推:“前頭還有些瑣事要置,我就不相陪了。”邊說邊沖侍立的檎丹眼,檎丹立時會意了,忙扶著明夫人的胳膊退出了茶室。
這下子就剩兩個人了,彼此都有些不自在,對一眼后,各自調開了視線。
所幸云畔端穩,并不會因此失了統,坦然比手請魏國公坐,替他斟了一杯早就備好的果茶,雙手捧杯敬獻到他面前,“公爺請喝茶。”
他微點了點頭,“多謝。”
兩個人就這麼對坐著,彼此間充斥著莫名的尷尬。
最后還是李臣簡先開口,斟酌道:“今日來拜會小娘子,是因為我昨夜見過了令尊。令尊和我說起舉辦婚宴的事,聽他話頭是想在幽州辦,但小娘子不回開國侯府,設宴便師出無名,因此托付我,來問過小娘子的意思。”
終究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其實云畔早就料到柳氏不會坐以待斃,必定鼓爹爹再作最后一搏。
家里那些腌臜事,家里置不好,竟還要鬧到人家跟前,實在掃臉得很。
云畔也怨怪爹爹沒有主張,反正日后自己是要和眼前這人過日子的,便也沒有什麼諱言的,權衡了下道:“貴府上過六禮,是在舒國公府,原就沒和開國侯府有任何牽扯,那麼婚宴就不該在幽州辦。我的事,公爺面前不需瞞,當日我被拒之門外,明明一腳就能回家的,卻轉了那麼大一個圈子,投奔到姨母這里,難道我就沒有怨恨麼?半月前,姨丈在三出闕前一通大罵,倒是將我爹爹罵得登門了,但他把來意說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要我回去,一應請姨母為我做主,如今又要接我,這是什麼道理?”
說得有些急了,氣涌如山,微捺的角能夠看出的委屈。
大概是察覺自己有些失態了,忙又正了正臉,平下心緒道:“我母親上年過世了,想必公爺也聽說了,家里如今全由一位姨娘做主,倘或我回去,姨母便不能手了,屆時又會聽憑那位姨娘弄出什麼笑話來,我連想都不敢想。婚是人生大事,我并不愿意讓外人替我持,倘或失了禮數,公爺面前也代不過去。所以公爺請替我轉達爹爹,我不打算在開國侯府出閣,一則爹爹公事繁冗,不忍心再為爹爹多添煩惱,二則幽州離上京百里,天氣又炎熱,兩地輾轉勞民傷財,大大地不上算。”
這樣說,已經很明確地表明自己的心思與立場了,魏國公聽后道好,“小娘子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江侯那里由我轉告,小娘子不必煩心。不過有一樁,我想與你商議,江侯終究是你父親,人又健在,要是婚事徹底繞開了他,只怕他臉上過不去。那個家你不想回便不回,但也不能放任不管,江侯要是被那婦人徹底調唆壞了,將來不得帶累你的名聲,到時候再去收拾,就為時過晚了。”
云畔靜靜聽他陳述他的看法,自己意氣用事的時候,需要這樣一個能夠及時給提醒的人。
細想想,也確實無奈,父之間脈相連,哪里說斷就能斷。開國侯府如今已經了兩地的笑談,要是不整治,任由它這麼爛下去,遲早會毀在柳氏手上。
自己確實不能做得太絕,若是徹底和爹爹斷了來往,以后再手侯府的事就難了。那個家是阿娘千辛萬苦創立起來的,好歹守住它,讓它門楣不倒,也不枉阿娘勞一場。
“是我欠思量,讓公爺見笑了。”紅著臉低下了頭,“你說得對,爹爹對我有養育之恩,倘或果真繞開他,外頭傳起來也不好聽。”
一個能采納良言的人,總是聰明且心開闊的。他微微笑了笑,“那麼小娘子有什麼良策?”
云畔略思量了下道:“侯府有那位姨娘在,我不便回去,容我問過姨丈姨母的意思,要是他們答應,就請爹爹來這里送我出閣吧。”
這確實算得上是個兩全的好主意,既將侯府那個妾室及庶弟妹摒除在外,又顧全了江珩的面。
這是兩人頭一回正式解決一件事,能夠順暢地流,彼此有商有量,讓人很有旗鼓相當之。各自懷著各自的理解,然后坦地說出來,錯之加以更正,言之有理便順勢推敲,這樣的開端,對一場不知前途的婚姻來說,不算太壞。
靜坐著對飲,上京的午后雖炎熱,卻有微風習習吹進茶室。
矮桌上供著的陶花瓶里,著一高一矮兩支荷花,被風一吹,花苞輕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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