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打量了一眼,總算那張太后懂禮數,沒有慢待的孫子媳婦,心頭不悅略退了三分。
惠存喜歡那些巧的小玩意兒,云畔便從中挑了個葫蘆型桃花鳥鎏金香球贈,一面低聲道:“我那里有蘇仙的‘雪中春信’,回頭讓人給你送去。”
王妃笑著說:“屋子里那些東西都快堆不下了,還慣著做什麼!你自己收著吧,若是喜歡,將來自有婆家送。”
惠存則耍賴,扭著子說:“我就喜歡阿嫂給我的東西,阿嫂的東西巧,水和香料都比別人的好。”充分展示了對這位新嫂子無限的熱。
兩位姨娘在旁陪著坐了一會兒,后來便起告退了,云畔這才小心翼翼和胡太夫人提及了開設鋪子的事。
太夫人和王妃都墨守規慣了,乍聽有這樣的打算,似乎都很驚訝,太夫人道:“咱們這樣的門第,怎麼能像市井中人一樣,做那等迎來送往的買賣,人說起來像什麼話!”
連王妃臉上都出了為難之,掖著手道:“從沒聽說過王公家眷開鋪子的……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呀?”
云畔知道們必定不會答應,卻也不急,溫聲道:“祖母,母親,今日我中,聽了太后和圣人的意思,方有了這個想法。這鋪子譬如上京的金翟筵,但又與金翟筵不同,金翟筵一年一度,我的鋪子卻日日開門。金翟筵只有公侯人家眷才能參加,我這里便是流外員的家眷,都可以顧。”
這麼一說更驚著了在場的二位長輩,太夫人和王妃面面相覷,惠存則是一筋,“反正阿嫂必定有阿嫂的道理,我沒什麼可說的,開吧!”
結果換來太夫人的一瞥,“不許胡鬧!”
“祖母且聽我說。”云畔緩緩道,“我想借這個鋪子廣開言路,來的人多了,消息便多。繁花宴也好,金翟筵也好,終歸有門檻,勛貴圈子里便是有些消息,傳到咱們耳朵里也早就人盡皆知了,沒什麼新鮮的。那些八/九等的小吏呢,大抵辦著實差,宅里傳出來的話,倒比那些高之主們更快更實在。”
到底太夫人和王妃并不糊涂,雖不說,但其中的意思立時便明白了。
這個時節什麼最金貴,自然是消息,是各方的態。們這些深居宅的人,要想互通有無只在赴宴時候,余下時節個個閉目塞耳。與其等著赴別人起的筵,不如日日自己起筵,既能得利,又能準確把握消息。
至于太夫人和王妃所擔心的,云畔心里明白,謹慎道:“我是公爺眷,不會親自坐堂,不過挑選心腹的嬤嬤和使,來替我看守鋪子。若有要的賓客,我再過去相陪,平常有人攬總理事,用不著我過問。”
既然有理有據,又想好了經營的法子,那麼就放心地辦吧!王妃亦很喜歡,才過門的媳婦,已經思慮得那麼長遠了,果真巳巳在這上頭隨了漁縣主。
如今想來愈發謝老天保佑臨時換了人,倘或娶的是舒國公那位不善際的嫡,別說外頭周旋了,就是家里,只怕也敷衍不好。
胡太夫人這頭呢,原本很不滿意太后做,連帶著對這位孫媳也頗不以為然,現在看看,竟是一心為著忌浮的,心里那份不平便偃旗息鼓了。
太夫人放了話,“既這麼,開鋪子的錢就由公中出吧。”
云畔自然不好一口咬定不必太夫人手,便道:“多謝祖母了,我手上尚且有些己,可以先應付著,回頭若是不夠了,再來公賬上支取。”
這是最合適的做法,新進門的媳婦,沒有經歷三個寒冬四個夏,人家未必信你。既然不夠心,就不便有錢財上的往來,沒的虧了賺了,落一個貪圖夫家家產的口實。
說有己,是告訴們自己并不是空著兩手來過日子的,不拘娘家如今什麼境況,照舊是公侯府邸千金,該有的妝奩一樣也不,不說要人高看一眼,至不能低瞧了你。
兩下里相談甚歡,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云畔從茂園辭出來,回到自己院里之后,便從中賞賜的那些東西里挑選了幾樣別致的,命人給各院送去。譬如兩位姨娘一人一支發簪,王妃一匹海棠煙羅的緞子。至于太夫人呢,不稀罕張太后的賜,那就預備自制的薔薇珀香吧,仔細裝進青瓷的蓋盒里,既合乎太夫人的高雅格調,也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
檎丹在邊上看著,只覺自家小娘子怪不容易的,原來做個新婦子要百樣伶俐,哪一都不能怠慢,哪一都不能逾越,連送別人東西,都得權衡再三唯恐唐突。想起以前在閨中的日子,雖然有諸多的不順心,卻好歹不用這樣謹小慎微。果真人活著,一時有一時的難,或許熬過了這一程,往后便會自在起來了。
大雨仍在下,打得窗外芭蕉瀟瀟,一切辦妥后,云畔總算得了閑,便臥在人榻上歇一歇。
喜歡這樣下雨的天氣,天地間灰蒙蒙的,屋里的一桌一椅都被暈染得很厚重,像沒有上的工筆畫。閉上眼睛,雨聲潺潺闖進腦子里來,擁著小被子打盹兒,大雨澆注,驅散了暑氣,著腳板踩在涼簟上,便全心地舒爽起來。
李臣簡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想是又去書房看書了吧,也不打算過問,彼此這樣互不干擾各忙各事,好的。
慢悠悠枕著雨聲睡著了,夢里坐在檐下碾香料,石碾子嘩地來了,嘩地又去了,那響聲和蒼穹連接在一起,慢慢變了一片浩大的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