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想著,他折返回來,將一盞冷食放到手里。所謂的糖真雪,就是刨得極細極細的冰碎上淋了厚厚的油和糖漿,拿小銀匙挖著吃。厚重甜膩的澆頭里混合了碎冰,油從先前的凝固到遇熱融化,在舌尖流淌開來,那甜香,人罷不能。
“噯,好吃!”由衷地贊嘆,“就是小了點,吃完可以再來一盞麼?”
他卻說不,“就吃這一盞吧,不可貪涼。”
云畔還想打個商量,他先截斷了的話,“夫人忘了昨晚的事?原本連這盞都不該讓你吃的。”
云畔愣了下,昨晚的事?昨晚圓房麼?在他看來圓房之后子虛,不宜涼,自己倒是全忘了。經他一提,頓時紅了臉,手上的糖真雪也不怎麼香了,愁悶地把這盞吃完,便拿手巾掖了,說還是回家吧。
他將建盞還了回去,仍舊登車坐回對面,馬車走了一程經過梁宅園子,正遇上一幫員把臂進門。起先他倒沒在意,但見云畔目灼灼一臉肅容,他遲疑了下,問怎麼了,“里頭有夫人相的人嗎?”
云畔盯著人群里的何嘯,心道果真是個偽君子,場面上和風細雨半點不出紕,誰知道人后那樣心積慮。
“公爺和才子何嘯相嗎?”
李臣簡順著的視線過去,淡聲道不,“我從武,很做文章,無需結那些風流才子……怎麼,夫人也仰慕他的錦繡文章麼?我有個好友任幽州防使,他同何嘯好像有些,可以托他求來墨寶。”
云畔聽了,臉上浮起一點鄙薄的神來,“公爺誤會了,我非但不仰慕他,甚至還十分憎惡他。”
李臣簡遲疑了下,“這話從何說起?何嘯不是姨丈的外甥麼,你們在舒國公府上見過面?他唐突你了?”
問到最后一句,便有了些約的怒氣。大男人和姑娘家過不去只是人品低劣,但若是明知巳巳和他有婚約而刻意為難,那就是罪該萬死了。
云畔也不知應當怎麼說,似乎梅芬的事不該告訴他的,但見那何嘯在上京混得如魚得水,又覺得心里氣不過。掂量了再三,還是將給了他。
他聽后并不顯得有多驚訝,“人分兩面,向有多明,背就有多晦暗。這件事并不難辦,只要姨丈和姨母防備著他,梅娘子在深閨中,他也不能將怎麼樣。”
云畔嘆了口氣,“就怕他不肯放過梅表姐,要是使詐放出什麼風聲去,徹底敗壞了表姐的名聲,那縱是姨丈有鐵腕,也免不得要吃啞虧。”
“名聲?”那兩個字在他舌尖上盤桓,半晌微微一笑道,“越是靠著名聲招搖撞騙的人,才越是舍不得名聲。”
他點到即止,沒有再說下去,可云畔卻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
梅芬的閨閣名聲雖重要,但何嘯才子的譽卻是他打通仕途的關鍵。孩子在閨閣里,縱是個和離的、被休棄的都有人要,但男人若是斯文掃地,那一輩子的前程就全毀了,會做幾句詩,也只有去秦樓楚館替人填寫詞罷了。
云畔起先心里還懸著,但到了這里便忽然踏實下來,自己若是想替梅芬反擊,也不是毫無辦法。如今就看那個何嘯怎麼樣吧,要是他就此不再打梅芬的主意,向姨丈姨母坦誠自己小時候的惡行,這件事就過去了。但他若是有恃無恐繼續欺負梅芬,那就讓他敗名裂,在這上京再也呆不下去。
有了對策,一副竹在的模樣,稚的臉龐肅穆得可。
他微微仰起,“夫人已經有了打算?”
云畔挪一下子,并未正面回答他,“反正我已經將實全告訴姨母了,何嘯想在姨母面前討便宜,是萬萬不能的了。”
既然自己有法子解決,他便不管了,只是告訴一聲,“若是需要我援手,你直接知會我就是了。”
云畔道好,不到置不了的地步,自然不需要麻煩他。
馬車穿過了整條瓦市的街道,前面的燈火也逐漸變得稀疏,照得道旁樹影憧憧。辟邪輕輕策了下馬,頂馬跑起來,不久便到了公府門前。先前隨行的人早就打發回府了,因此打簾就見姚嬤嬤和檎丹在門廊上候著。
一行人簇擁著回到續晝,站在鏡前摘了耳上的墜子,一面囑咐檎丹:“打發個人,上王妃院里通稟一聲,就說我們回來了,時候不早了,明日再去請安。”
檎丹領命出去傳話了,姚嬤嬤命人將食案搬到間來,掖著手道:“夫人和公爺這時候回來,想必去了桂園,還沒進暮食吧?奴婢這里簡單預備了幾樣,夜里便將就著吃點吧!”
云畔看了一眼,是蓮花餅及裹蒸、素粥,恰好都是喜歡的。
見了吃食,心里就高興起來,連那個何嘯也不能影響的心。自己了罩,崴坐到食案前,也沒忘了另一個人,吩咐新撥到續晝來伺候的使綠檀:“瞧瞧公爺換好裳沒有,若換好了,請他到室來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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