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七拐八彎的事都要他親自過問,所以尋常委實是忙。
云畔聽他提起耿方直,正好想到惠存早上托付的事,便將一切和他說了,他聽后臉上不悅,“既然如此,為什麼下定之前不說明白?”
他一向是斂的脾氣,自己就算遇見些不公,也是一笑而過,并不去深究,可及到家人就不一樣了。婚姻是終大事,尤其孩子,要是開頭便含糊帶過了,將來就有數不清的麻煩。
他沉了下,蹙眉道:“告訴惠存,這件事我去辦,讓不必心。”
云畔道好,“公爺也別急,總是仔細打聽清楚了才好定奪。要是真的,那耿家辦事就太不公道了,惠存好好的郡主,何必去替人家妝點門面。”
他嘆了口氣,如今世道就是這樣,人復雜,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是最要的,哪里管別人的死活。好在發現了,為時未晚,自己的妹妹自己護,實在到了無需挽回的地步,就算解除婚約也沒什麼。
看看時辰,應當預備起來赴趙重醞的宴了,上京名流之間不時的宴請不是為了維系,更是為了不斷擴充人脈,有些點頭之,或許在推杯換盞間就加深了,甚至政治上的同盟,也是在酒席間構建起來的。
云畔自然要仔細裝扮,這是頭一回跟隨他出席場上的宴請,一切要以大方得為宜。挑了件青白玉的褙子,里頭配上一條鶯兒黃的旋,拿芙蓉珍珠的簪子綰起頭發,濃淡得宜的打扮,不會讓人覺得過于隆重,很有家常的溫婉。
待彼此妝點齊全,便相攜登上了門外準備好的馬車,就著天上一點余暉,緩慢向方宅園子進發。路上遇見了同去赴宴的同僚,通過車前懸掛的燈籠辨別份,大家坐在車打招呼。到底各自都帶著家眷,一個個矜持文雅起來,簡直讓人誤以為那些武將原來就是這樣一副文人風骨,笑的時候微微抿著,倒也不是怕驚著邊的夫人,是怕唐突了人家的貴眷。
車到門前,設宴的夫婦早就在迎客了,彼此見過了禮,趙重醞笑道:“我在幽州任防使,今日才得見嫂夫人,早就想讓子結識嫂夫人,又怕打攪了賢伉儷。”
云畔含笑說:“多謝防與夫人款待,今日也不遲啊。”
趙重醞的夫人是個清秀佳人,年紀大約比云畔大兩歲,微微突著肚子,想必是懷了孕。但這樣家常的宴請,并不十分勞累,對熱鬧相聚還是甘之如飴的,且又是個熱絡的子,遂來牽了云畔的手,讓到一旁說:“妹妹別嫌我冒失,我是個直脾氣,咱們倆的郎子是好友,妹妹與我來說就是姊妹。我閨名春生,因娘家姓扶,那些人管我扶夫人,實在拗口得很。咱們不必見外,就以閨名相稱吧,還爽利些。”
云畔也喜歡這樣子的人,相起來不累人,便道:“姐姐我云畔吧,日后姐姐要是不嫌棄,咱們常來常往。”
春生說好,“我正愁結識不得好姐妹呢。”說著發現總在打量自己的肚子,便捋了捋,讓它更凸顯起來,帶著些驕傲的語氣說,“四個多月了,算算時候,大約年下生產,要是趕得及,過年恰好添人口。”
云畔看著那喜人的肚子,由衷地嘆:“真好!真圓!”
春生笑起來,“你也抓些,明年春暖花開臨盆,時候正好。”
云畔有些害,紅著臉說:“那就借姐姐的吉言了。”
可是當真懷上小寶寶,卻還是有些嚇人啊,就看著肚子一日日膨脹起來,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把個“人”給生下來。
春生看神糾結,覺得好笑,原想多說兩句,見后面又有客人來了,便道:“外頭怪悶熱的,你與公爺先進去,等我迎完了客,回頭咱們兩個細聊。”
云畔應了,同李臣簡一起隨酒博士,剛進廳堂就看見李昉和嚴蕊夫婦在人群里說笑,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他們婚應當還在云畔和李臣簡之前,上回宰相府邸設生日宴,云畔見過嚴蕊一次,如今再見,已經綰起了頭發。當然還是一副人淡如的模樣,起先笑著,但視線瞥見了他們,笑容立刻凝結在了角,有點哭笑不得的意味了。
場上往來,實在沒有誰與誰老死不能相見的道理,況且彼此還沾著親,李昉又在今年高中仕,正是需要四結的時候,因此難免會有集。
嚴蕊輕輕拽了李昉一下,示意他朝門前看,李昉起先有些不明所以,待看清了,見眾人都在客套迎接魏國公夫婦,當即便有些不自在了。
兩個人換了下眼,躲終是躲不過的,只好著頭皮上前,按族中輩分恭恭敬敬給他們行禮。
“四叔……”李昉向李臣簡拱手,復又難堪地對云畔揖下去,“四嬸。”
曾經被退了婚的未婚妻,如今搖一變了長輩,尤其自己還是辜負殆盡的那一方,其中滋味,細說起來實在一言難盡。
其實這圈子里的人大抵都知道,左不過是李二郎悔婚,解除婚約后聽見了開國侯嫡罹難的消息,馬不停蹄地立刻向大資家三娘子下聘的故事。本來以為山水不會再相逢,沒想到就是那麼巧,人家非但沒死,還嫁給了族叔,可見做人真得留一線,否則日后相見,就連面子帶里子的,一齊沒了。
李臣簡哦了聲,“既白啊……”臉上笑意盈盈沒有減淡,著長輩的口吻問他,“如今在哪里供職?”
李昉不敢怠慢,謹慎道:“回四叔,如今在蘭臺任書丞。”
李臣簡點了點頭,復又調轉視線瞥了嚴蕊一眼,“這是你夫人?”
李昉忙將人引到跟前,“這是侄婦嚴氏。”又向嚴蕊使眼,“快給四叔四嬸請安。”
云畔則笑了嚴蕊一禮,很有寬宏的度量。
原就是這樣,如果自己過得不好,那苦大仇深還有些說頭。可自己現在很好,還一躍了人家的長輩,這種揚眉吐氣,實在是別人不到的快樂。
只是咄咄人就不妥了,還是那模樣,寒暄了兩句,笑著說:“上回咱們在韓相公家宴上已經見過了。”
那次嚴蕊就對有莫名的敵意,仿佛被搶了未婚夫的人是嚴三娘子。如今場面上要打道,就出一尷尬來,又不得不俯首,誰讓份與輩分都被人得死死的。
云畔也不耐煩和他們糾纏,轉頭,那廂又有人進來了,四周旋游刃有余。云畔漸漸蹙了眉,那是何嘯,別人眼中的才子,但自己知道他本來面目,再瞧見他,便覺得分外令人惡心。
何嘯自然也看見他們了,略頓了下,還是向他們走來。
李臣簡不聲邁前半步,將妻子掩在后,何嘯向他叉手,他便拱手還了一禮。
場面上當然諸多客氣話,大家聚在一起閑談著,倒也熱鬧。最后何嘯作勢嘆了口氣,有意無意地公布了喜訊:“看見諸位雙對,在下眼熱得很,好在不日也將親了,屆時籌辦喜宴,還請諸位賞臉,來喝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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