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總說才子如何如何,把何嘯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結果竟是完全經不起推敲,連那首有名的《金帶圍》都不是他的手筆,如今想來真是好笑。
云畔看心念堅定,倒也坦然了,放眼向遠的天幕,瞇著眼睛道:“三朝回門那日,我們在半道上看見了何嘯,那時公爺就說了,這樣注重名聲的人,擊潰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敗名裂。聽說三日后有韓相公主持的詩會,阿姐大可籌謀起來,若是需要幫手,我可以助阿姐一臂之力。”
梅芬轉過頭,微微沖笑了笑,“你把這麼要的消息帶給我,我已經很激你了。何嘯能夠買通人毀我名聲,我就不能釜底薪麼?這件事終究是我自己的事,我這輩子依靠太多人了,一心只盼著爹爹和阿娘相信我,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證明自己。這一回……我要自己揭開何嘯那層皮,就算再怕再難也要辦到。”
云畔點了點頭,沒有再去問打算如何料理,只是叮囑,自己的安危一定要小心,不用為了這樣一個敗類,毀了自己的一生。
外面天晴地朗,長空萬里,兩個人靜靜坐在那里,上帶隨風飛揚著,若是沒有那些煩心的事,倒也算是個好時節。
云畔走后,梅芬去爹娘跟前,將得來的消息一字不全告訴了他們。
“三日之后韓相公設宴,到時候何嘯必定要借助那個陪讀一展才華。秋闈不日就要開始了,這個時候若是能讓上京那些閱卷的員對他有了好印象,屆時謀個一半職不在話下。”蹙了蹙眉道,“反正我不能讓他一帆風順,單只是退親,哪里夠,他既然不惜壞我名聲,我自然也要讓他嘗嘗那種滋味。”
自打梅芬有了這樣的轉變,魏國公夫婦如今是當真會靜下心來聽說話了。以前總當孩子,小心翼翼地護著,就算鬧了脾氣也全當稚不知事。現在人燈里點上了蠟燭,是全新的梅芬。明夫人慶幸不已,上次的事真是好險,倘或要是不過來,把小命代了,那麼還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嗎?
舒國公也咬起了槽牙,“這打不死的小畜生,果真好手段,我活了這把年紀,還未見過心思如此歹毒的東西。你放心,你有什麼想法,只管施為,好壞都有爹爹給你兜著。待這件事辦妥,我也要仔細同他算一筆賬,絕不能平白便宜了這畜牲。”
恰在這時,前院門上有人來通傳,說何三郎登門拜訪,商討請期事宜。
舒國公沉著臉站起,要不是因為梅芬有自己的主張,他這會兒非狠狠教訓那小王八不可。
明夫人梅芬,雖然有些張,但神還很沉穩,轉頭對父母道:“今日我想見他一見,阿娘只說讓他來瞧瞧我,你們回頭躲在后廊上,自然能聽見里頭說的話。只是不論如何,請爹爹稍安勿躁,千萬不要意氣用事,讓他有了提防。我被他坑害了這麼長時候,也想洗一洗自己的冤屈,讓爹爹和阿娘知道,我從來沒有撒過謊,沒有騙過你們。”
重新返回滋蘭苑去了,舒國公與明夫人對視了一眼,重新扮起笑臉往前院去,客客氣氣將人迎了進來。
親上加親的新郎子,可有什麼不好的呢,往后還指著他養老送終呢。明夫人笑著說:“中晌就在家里用飯吧,大熱的天跑來跑去的。”
舒國公了胡子,“請期的事,不必通稟你父親母親嗎?”
何嘯道:“離上京幾百里,快馬來去也要好幾日,我父親說了,一應事宜都由我自己做主,因此我想著瞧個日子請了期,把時候定下來,也好著手預備辦。”
舒國公慢慢點頭,“有理,路遠迢迢的,待正日子到了,再接他們來上京不遲。至于婚期,等我明日托付太史令瞧準了再說。你先歇一歇,回頭把梅芬來,一道用飯吧。”
何嘯道好,謹慎竊喜的模樣,真是看得明夫人一陣反胃。
既然戲做到這里了,也不能半途而廢,便道:“梅芬這陣子上不大好,恐怕還是不愿意出來用飯,莫如你上院子里瞧瞧吧!如今已經定了親,早晚是一家人,你兩個好好心,或者就想明白了。”
何嘯聽后略沉了下,猶豫著:“只怕表妹不肯見我。”
“不肯見你?”明夫人笑起來,“你這孩子,將來做了夫妻,你也怕不肯見你來著?梅芬心最,你同說些好話,自會回心轉意的。我前幾日也叮囑過了,日后你必定是要仕的,上京建了府邸,就是出嫁也還在一座城里,回娘家小住方便得很,讓不必擔心。”
何嘯里應是,心里卻有些不悅。在他看來出了閣的人就該相夫教子好好當家,總往娘家跑,那將丈夫置于何地了?只是眼下不好說什麼,等人過了門,自己管教起來,也不愁整日到跑。
明夫人引他往滋蘭苑去,路上還在絮絮說著,拿手一比劃,“這院子過兩日再修葺一遍,等將來你們回來,住得也好舒心些。”
何嘯臉上一直帶著笑,但暗中很嫌明夫人聒噪,他眼下只想瞧瞧他未過門的小妻子,現在是怎樣一副景,還能像那日邁出府門時那樣洋溢著笑臉,悠哉悠哉轉圈嗎?
終于到了院門前,明夫人揚聲招呼使:“快去通傳小娘子,就說何三郎來了。”
八寶正站在廊廡底下,看見何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又不敢遁走,只得瑟著退到一旁,恨不能門上一方榫頭,一顆釘。
何嘯從面前走過,順帶瞥了一眼,這個圓臉的使他記得,那天假山石子后面強出頭的,不正是嗎。人果真都是厲荏的,現在見了他,那天的狠勁兒又去了哪里,還不是只能俯首在一旁,眼睜睜看他走進小娘子的閨房。
明夫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呼呼呵呵將梅芬喚了出來,說:“你表哥來瞧你了,既然已經定了親,也不必那麼見外,且坐著說會兒話吧。我去廚房看們張羅酒菜,等席面安排好了,再打發人來你們。”
何嘯向明夫人作揖,明夫人笑著了手,“坐吧坐吧。”然后便帶著幾個使婆子出去了。
嗯,時正好,屋里也涼爽適宜,他在圈椅里坐了下來,偏頭打量梅芬,“表妹怎麼了?我來瞧你,你不高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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