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載存的記憶裏,他的妹妹是從一出生起就盡了父皇的寵,是夜空裏最奪目的一明月,是世間最尊貴的之驕,聰慧靈,學什麽都能一點而,而的格,也一如的地位,一直到如今,趙載存都記得含月時子是十分張揚肆意的,哪怕是曾經的他,偶爾在妹妹麵前也會有自慚形穢之。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妹妹雖然麵上仍是那個最寵、敢於在父皇麵前撒任的含月公主,但格卻突然收斂了不,仿佛一、夜之間,就突然懂事起來了。
現在想來,大概便是在那段時間裏得知自己兄妹二人的世吧。
十歲出頭的孩兒,以前被寵得自認是這世間最耀眼的明珠,卻在一夕之間得知原來這顆明珠本就隻是一粒外表鮮的沙礫,隨時都有可能被人開真麵目,出表象之下的裏。
而那暴份的代價,是自己以及母親兄長的命,甚至還有背後許多人的命。
他這個年人到如今都未能完全接的事實,落在一個當時隻有十歲的孩兒上,趙載存能夠想到含月當時那從雲端到泥裏的落差。
而他們之所以要承這一切,隻因為他們有那樣一對親生父母。
這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
人能決定自己將來要走的路,但唯一不能選擇的,是自己的出。
趙載存突然就覺得這的院落突然讓他有些無法呼吸。
出宮這幾,為了減自己三人被人發現的風險,他一直呆在這院子裏沒踏出過一步,但此刻,他卻迫切的想要出去走走。
“我……出去走走。”
丟下這句話,趙載存也不管後的莊婉寧和趙紅妝的言又止,踉蹌著腳步拉開院門匆匆走了出去。
一路疾行,趙載存很快就穿過院外的那條巷子,來到街頭。
這裏是普通百姓的聚居地,周圍居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因此環境實在算不得好,卻意外的十分熱鬧。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趙載存隻覺心中滿是彷徨。
這是他此前從來沒有接過的,屬於普通百姓的世界。
被眾多的過路人不斷打量,雖然明知道這些人不可能接到過去的自己,但趙載存仍不能控製的膽戰心驚,他轉想要回去,但莫名的又停下的腳步。
也罷,就這樣看看吧。
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放眼京城了,過得三兩,他們就要啟程離開,他不知道他們會去向哪裏,但必定會是一個遠離京城的地方,而且再也不會有回來的一。
這樣想著,趙載存著街道上的行人,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然後,他聽到後傳來一個抖著的悉的聲音,並因那話中的容而渾一僵。
“殿,殿下……”
趙載存僵立當場,他隻覺眼前這真實的世界突然盡數崩塌,心裏更是隻有一個念頭。
他的份被人發現了!
他不敢轉,唯恐一轉就要麵對對他揚著冰冷刀兵的侍衛。
許久之後,趙載存背上一暖,似是一雙抖的手上他的背,然後,那兩隻手緩緩下移,環過他的腰,最後將他抱住。
“殿下,殿下!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婉淒清的聲似乎隻會這句話般,一遍遍在趙載存的背上重複著。
心神一鬆,趙載存突然便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他的發妻,他曾經的太子妃陳淑怡。
對陳淑怡,趙載存一直是心存愧疚的,與從來不掩飾自己對權勢的慕的武月和李勝蘭不同,自從大婚之後,陳淑怡眼裏就一直隻能看到他這個人,而不是太子這個份。
所以,他不忍讓日後為他傷心,他不與圓房,希如此便能替將來留下一條後路,甚至在假死逃離皇宮之前,他還特意拜托了止歌,希止歌能在他離開之後幫幫陳淑怡,讓能夠離開那牢籠一般的皇宮。
趙載存沒想到止歌的作會這般快,他都才離宮幾,陳淑怡就已經出了宮。
後的子,不顧這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拋卻了一切的,隻想將深藏心底的話盡數出來告訴趙載存。
“殿下,妾不問你為何會在這裏,可是當初為何不帶著妾一起走,你知不知道,自從宮裏那把火之後,這幾妾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隻恨不得隨著殿下一起赴了黃泉……”
趙載存從來沒有想過,他印象中靦腆端莊的陳淑怡,也能出如此骨的話來。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已經不是殿下了。”
陳淑怡雙手一僵,然後更加的抱住趙載存,半點不肯鬆手,聲音和中著些堅韌,“你已經不是太子殿下,但你還是我的夫君。”
一個原本永遠端莊優雅的人,這時卻能出這樣堅定的話,若趙載存心裏沒有因此而生出半點震,那必然是騙人的。
可是,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境,又怎麽能看著陳淑怡放棄大好的生活,沾染上不該屬於的苦難。
雙手落在腰間陳淑怡的手上,兩人都輕輕一震,然後,趙載存緩緩將陳淑怡的雙手拿下來,“你,快走吧。”
話的同時,他轉過,卻又因為眼中與平常大相徑庭的陳淑怡而僵立。
雖然相的時間不多,但印象中,趙載存每次見到陳淑怡,從來都不會讓自己的外表留下任何一點瑕疵,可這時出現在他麵前的陳淑怡,雖然衫算得上整齊,但略顯蓬的發髻、紅腫的雙眼、憔悴的雙頰,都足以看出這幾心所的煎熬。
而這些煎熬,都隻因為他。
生平第一次,有一個子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趙載存心裏既有也有愧疚。
如果沒有自己,以陳淑怡的書香世家出,會與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親,然後兒君,安寧喜樂。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不僅為一個外人眼中的寡婦,還為了他擔驚怕。
見趙載存過來,陳淑怡先是因自己此時的形象而有些局促,但隨即便將這點局促放下,堅定地著趙載存道:“殿下,不,夫君,我不走,子出嫁便當以夫為,無論你是什麽份,我們是結發夫妻,你便是我的,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陳淑怡的聲音並不大,但其中著的堅定卻足以讓人容,後跟著的兩個丫鬟更是因為的這番話而又驚又怕的低下頭,隨即又一前一後的將趙載存與陳淑怡擋在中間,阻住其他人的視線。
明明已經喪生於火中的太子殿下卻突然現街頭,而家姐,才從宮裏,竟然還一定要跟著太子殿下……
趙載存強按下心中的,與陳淑怡對視片刻,卻覺得眼前這從來都在他麵前順的子眼中有種讓他不敢與之對視的東西,所以率先偏過頭,低聲一歎:“你回去吧,你知道我的境,明,我們就會離開京城,而且再也不會回來。”
許是為了讓陳淑怡死心,趙載存將離開的時間提到了明。
而陳淑怡,聽到“我們”兩個字,立時明了其中的意思,驚訝過後忙追問道:“夫君你要去哪裏,我與你一起!”
“去哪裏……”趙載存低聲重複著陳淑怡的話,卻發現就連他自己對未來也隻有一片茫然,這地如此遼闊,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將能去往何,“我也不知道。”
趙載存話中的頹然讓陳淑怡聽了之後一陣心疼。
這是放在心裏許多年的男子,知道能與他做一世夫妻時的欣喜激,得知他喪生火海時的無助絕,心如死灰時驀然看到他立於街頭的狂喜……
這一切的一切,都隻因為那個人是他。
也許上輩子積了一輩子的功德,才這一世如願以償為他的妻子,有了與他相伴一生的可能,對來,無關份,無關富貴與貧窮,隻要邊的那個人是他,這一切便已經足夠。
也許是上蒼在冥冥中替指路,才在這偌大的京城裏與他再次相遇,所以,怎麽能容許自己這般放手呢?
就如同方才衝上去在眾人的目注視下抱住趙載存一般,陳淑怡再次向前一步,拉近與趙載存之間的距離,然後勇敢地手握住趙載存的手,再也不肯放開。
“夫君,這世界如此大,哪怕你現在沒有目標,隻要向前走,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路的,妾,會一直陪在你邊!”
“我們可以去海邊,聽大海是藍的,與空一樣的藍……”
“也可以去江南,江南風最是雅致,而且我母親的陪嫁裏還有一座江南的宅子,到了那裏,誰也不會認識我們……”
……
他們之間,從來占主導地位的都是趙載存,但在這一刻,卻是陳淑怡源源不斷地著對未來的暢想。
趙載存低頭,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一黑一白,一大一,但握在一起時,卻是那般的契合。
他忍不住用力回握,換來陳淑怡的驚喜與。
他想起曾經在離湖畔,那名青仿佛一束般照進他的世界。
但到此時,他才突然明悟,他要的,原來一直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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