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旖錦醒來時，已然天大亮。

魏璇一早便上朝去了，便如往常一般梳洗打扮。

柳綠替周旖錦梳好了發髻，的目在滿桌璀璨的首飾上流連了片刻，忽然說道：“將值錢些的都包起來，庫房這幾日收拾的差不多了，晌午前，便隨本宮出宮吧。”

“出宮？”柳綠有些驚訝，可回想起昨夜皇上留宿棲宮之事，約也猜到些，旋即答應下來：“奴婢這就吩咐下去，底下人手腳勤快些收拾。”

柳綠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周旖錦領會其意，說道：“本宮想去西郊那個院子，位置好，離周府也進。”

“不過外邊人問起來，還是說本宮出宮清修避世，”周旖錦明亮的眼眸閃著，添了抹憧憬，又道：“對了，你去翠微宮向胡人說一聲，若愿隨本宮走，便一并去西郊，注意莫要走風聲。”

“是，娘娘。”

棲宮的人手很多，并不需周旖錦親自辦，用了早膳，在原地呆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迅速走到書房，打開從前藏魏璇信件的書柜暗格，默不作聲地將那一摞信件取出，放進梳妝奩里收好。

書房已被收拾過，不見昨日的凌，緩緩坐下，面前攤開著空白的紙張，提筆落墨。

從前自以為是地利用魏璇的意時，那些問的話語信手拈來，可隨著心底某種變化，躊躇了許久，寫下的字句卻個個不盡人意。

周旖錦不悅地抿著，思索片刻，手指輕輕一，那單薄的紙張便撕碎開來，發出咔咔的破裂之聲。

隨手將那些碎片一攬，倒垃圾簍中，頭也沒回走開了。

周旖錦踏出棲宮時，已日上三竿，坐在高高的轎輦上，平靜地目視前方，日盛大又刺眼。

放眼去，甬長的宮道空無一人，零星幾個路過的宮人見了，都識相地退避在一邊，叩首行禮。

一步兩步，無數悉的、高大的宮殿從邊掠過，漸漸向后退去，遠見朱紅的太極門，送出宮的馬車便停在路中央，日下澈，在重巒疊嶂般的瓦片上鍍下鎏金的暈。

這片朦朧的暈中，周旖錦由衷地到欣喜，可那欣喜之余，又藏匿著淡淡的哀愁。

“淑貴妃，別來無恙啊。”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悉的，卻莫名了份底氣。

周旖錦下了轎子，一扭過頭，看見同樣一素的沈妃，眉心不由得皺起來。

氣勢雖不減，可臉上淡淡的紋路卻明晃晃昭示著心底的疲憊。

沈妃一早得知周旖錦出宮的消息，耐不住子，便來堵。

四皇子落敗時，心里是驚恐不已，可新帝登基后已半月有余，冊封周旖錦的消息卻一丁點都沒傳出來。

外人都說，淑貴妃曾在皇上落魄之時施以援手，是皇上的恩人，可沈妃心里明鏡兒似的，周家有難時二人劍拔弩張的場面仍歷歷在目，忍不住揣測，這背后不為人知的深意。

“想不到淑貴妃表面風，卻不得皇上待見，如今竟淪落到出宮苦修的境地。”沈妃手臂叉抱在前，挑釁道。

“沈妃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周旖錦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微微揚起眉：“本宮倒是聽聞，四皇子在宮里很是不安分呢。”

即將離宮，也不吝反相譏。

“可皇上到底是對四皇子到底是好吃好喝款待，嬪妾是名正言順的皇子生母，連一毫也沒傷著——可淑貴妃如今，卻是連著宮里都住不下去。”沈妃的視線輕微地了，又落在周旖錦上。

哪怕依舊是素加，也難掩眉眼間瀲滟的，那種凌厲又張揚，上去，像是要將人割傷。

沈妃見不言語，以為是自己話語占了上風，還要說話，卻看見金鑾殿的方向陸陸續續走來許多下朝的大臣，三五群，圍在一起議論紛紛。

“周宴大人可謂是年才，如今居三品，假以時日，必是國之棟梁啊！”一老者微微佝僂著脊背，口中贊嘆不已。

“說來也是奇怪，皇上今日早朝接連提了幾位周家子弟的職，若說是拉攏，這未免也太過了些。”他邊之人道。

“那幾人是有真本事在的，為又剛正，何嘗不是好事一樁啊。”

幾個員背對著們，口中念叨不已，不一會兒，影便消失在宮墻角。

而這畔，聽聞此言的沈妃臉上顯然有些掛不住，方才那拿著當令箭的氣勢也全無了。

躊躇了片刻，卻見周旖錦已回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馬車，不知是不是錯覺，看見那素來冷淡的淑貴妃耳泛著微紅。

沈妃鬧了個沒臉，不悅地轉回去了。心里裝著事，走起路來鬢邊唯一的珠花搖搖晃晃。

暗，魏璇一襲龍袍，站在宮殿昏暗的檐下，遙著周旖錦的馬車愈行愈遠，最后化一個細小的點，融化在熾熱的中。

他怔目遠，滿眼都是逶迤輝煌的宮殿，漫長得幾乎沒有盡頭的宮道。他忽然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寒意，如浪般將他吞沒。

周旖錦即將擁有新的生活，卻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了。

“皇上，”不知過了多久，魏璇聽見李祥的聲音：“這兒風冷，您早些回去罷。”

魏璇沉默著點了點頭，似乎若有所思，吩咐道：“去棲宮。”

如今的棲宮已是人去樓空，皇宮里最不缺的便是忙忙碌碌的下人，不過幾個時辰，各都已蒙上了久無人居的彩。

門外是新任的務府主管，正在教訓一群等候發落的宮太監。

貴妃娘娘出宮，這棲宮里自然也不能再留這麼多人手，簡單登記了名錄，便要打發到各宮做活。

“慢著。”

突然，務府總管背后穿來一句低低的聲音，他慍怒地回頭，正要罵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擾他辦事，可看清面前男子的一刻，他膝蓋窩一，忙不迭跪了下去。

“皇上……可有何吩咐啊？”

務府總管心中忐忑不安，立刻換上了一副諂的臉，而魏璇的目卻只是淡淡的在前方人群中一掃，說道：“棲宮的下人，都留在這里。”

務府總管很是為難，試探道：“皇上，這棲宮里已沒主子了，平白養著這樣多張不干活兒的……”

“需要朕再說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