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 每個晚上都有人給四爺送湯湯水水獻殷勤。

　在確認烏希哈基本上算被四爺和康熙定給袞扎布后，又或哀怨、或冷漠、或氣憤地把他趕出了門。

　四爺：……怪我咯？

　為了給自家阿瑪洗冤屈，也安安額娘們的心, 烏希哈提出，要不要找個由頭，把袞扎布到王府里來, 讓們瞧上一眼。

　這個提議被大家給一致拒絕了。

　用烏拉那拉氏的話說, “一日不見圣旨, 咱們府上就一日沒有二婿, 見人？不見！”

　“他本就高攀了你，你越上去，他說不定越得意，反倒不把你放在心上。”年氏則準備了一摞的容和馴夫小技巧給烏希哈, “你得穩著，多吊著點他才行。”

　連宋氏也道：“既然他自己都說了，就等他從西北回來再見吧。”

　烏希哈知道, 本質上, 們還是對袞扎布的份不滿意，想著拖幾年，說不定就能把這事兒給拖沒了。

　但烏希哈又想道, 袞扎布出征在即, 還是不要給他這種聽起來比打仗還可怕的力。

　家里親人們, 就給來慢慢說服。

　……

　然而見家長這件事，不是他們誰想不想、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本沒有時間。

　十四爺既已被任命, 西征迫在眉睫。

　袞扎布又從驍騎營換到了另一?????先鋒隊伍, 甚至沒能與烏希哈再見上一面, 只讓人帶了一封寫滿了歉疚和囑咐的信給雍親王府。

　轉眼便到了十二月中旬，十四爺統帥西征之師啟程。

　康熙于午門外召集貝子以上宗室王公、二品以上文武大臣，為十四爺隆重相送，四爺也在其中。

　與此同時，得勝門外，大軍列陣，靜候主帥到來。

　城門腳下，一輛灰撲撲不起眼的馬車停著。

　馬車邊，一蟒袍的弘暉負手而立，靜靜等候。

　另一邊，弘時則是穿著深灰的短打，打扮得像個侍衛，坐在車頭上，時不時探頭進車廂說幾句。

　“世子，人帶來了。”一個中年武將帶著個材高大的年輕小將走到弘暉面前，低聲道，“還請世子快些說，估著再過兩刻鐘，大將軍王就要到陣前點兵出征了。”

　弘暉道：“多謝楊將軍，我只說幾句話，不會耽擱太久。”

　這位楊姓裨將是四爺的人，對弘暉很是恭敬，“那卑職不打擾世子您了。”

　他走遠后，一戎裝的袞扎布沖弘暉拱手拜下，“參見世子。”

　“又見面了，”弘暉虛扶了他一把，笑道，“現在，是不是得你博爾濟吉特小將軍了？”

　因為烏希哈和四爺的關系，康熙給袞扎布的冊封又提了半級，了從四品佐領，明晃晃地就是一個空降關系戶。

　袞扎布這兩個月在西征軍的日子，過得很“刺激”。

　好在他是個能抗事的，不得力越大，他能做的越多，收獲也就越多。

　弘暉上下打量著袞扎布。

　烏希哈的兄長們中，他是最早認識袞扎布的，在京城這幾年，弘暉卻沒見過他。

　如今再相見，別的不說，這板很能唬人。當年袞扎布才到他下吧？現在已經比他高了一個頭。

　弘暉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讓自己不至于仰視他。

　袞扎布低頭道，“不敢當世子如此稱呼，世子喊我名字便是，不知世子喚我過來有何吩咐？”

　“好，袞扎布，”弘暉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我要見你，是后面的人。”

　袞扎布一怔。

　是來了？！

　“上去說話吧，外頭都是眼睛，”弘時側給袞扎布讓開位置，“我就在這兒守著，你可不許手腳啊！”

　“世子，三阿哥，多謝！”袞扎布再對弘暉弘時拱手，深吸了一口氣，抬腳上馬車。

　掀開車簾，袞扎布就對上烏希哈的笑臉。

　饒是他已經猜到，心跳還是了一拍，接著便是綿綿不斷的歡喜。

　“布布！”

　馬車中沒有外人，連青蘋都不在，是烏希哈懇求弘暉讓兩人獨告別。

　他們剛過了明路沒多久，就要面臨分別，弘暉他們不會在這種時候刁難未來妹夫，而是在四爺的默許下，帶烏希哈來與袞扎布見面。

　車廂并不寬敞，袞扎布索又單膝及地，半跪在烏希哈面前，“你怎麼來了？我不是托人給你帶信了？”

　“只是信怎麼夠，你今天出征，我當然親自要給來你送行。”烏希哈說著，角逐漸往下耷拉，“你這一走，說不定要好幾年才能回來呢。”

　袞扎布眼神微黯，“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在京城等我。”

　烏希哈搖搖頭，又笑著對他道，“我在京城才不會無聊了，天天都有功課，還有蛋蛋們，你不知道他們會說話以后，有多鬧騰……”

　“就是，”烏希哈臉頰泛紅，聲音漸輕，語氣中藏不住失落，“就是舍不得你。”

　袞扎布突然覺，當時信誓旦旦在四爺面前保證自己跟策棱不同，不會讓烏希哈難傷心，就像個笑話。

　都還沒婚，他就讓如此擔憂牽掛。

　四爺當時不讓他說是對的，是他太自私太貪心。

　“對不起，烏希哈，我——”

　上突然多出了一手指，袞扎布想要退卻的話被烏希哈堵了回去。

　烏希哈認真注視著他的眼睛，“不要跟我道歉，你什麼也沒有做錯，這是你想做的事，我不會攔你，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見他仍是滿臉愧疚，愁眉不展，烏希哈了他的頭，像哄蛋蛋們那樣哄他，“乖啦，別嘆氣，你等了這麼多年，終于可以去實現你的理想和抱負，讓策棱大人對你刮目相看，你應該高興才對，打起神來！”

　微暖的溫度從的指尖流過，穿過他額頭的皮，直直淌他的心間。

　袞扎布點點頭，握住的手，往自己的臉上又了一點，扯出個笑來，“好，我都聽你的。”

　不闖出一番功業，怎麼能配得上。

　“對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烏希哈回手，從后掏出個錦盒放在膝上。

　袞扎布幫著打開，里面是兩封明黃的布卷。

　“這是什麼？”

　烏希哈小心的取出其一，“是皇瑪法的手諭哦。”

　“皇上手諭？！”袞扎布睜大眼睛。

　“還是我瞞著阿瑪，跟皇瑪法求的，”烏希哈點頭，臉上帶著些得意，“你看看里面寫的是什麼？”

　康熙手諭，袞扎布慎之又慎地展開。

　只掃了一眼，他便被震在原地。

　——今有喀爾喀部，和碩額附策棱之子博爾濟吉特·袞扎布，年英勇，品行忠正，堪為良配，特賜婚朕之四子雍親王次新覺羅·烏希哈，永結兩姓之好。

　康熙親筆所書，同時加蓋玉璽私印，效力等同于圣旨。

　“不，烏希哈，這個不是兒戲。”袞扎布臉慌，想要把手諭還給，“你請皇上收回去，萬一——”

　烏希哈打斷他，“沒有萬一！”

　“我知道你那天在勤政殿是為了我好，”烏希哈把手諭塞進袞扎布的手里，“但這個是我的保證，事不過三，你不能不要。”

　明明是沒有分量的布卷，袞扎布捧在手里，卻像有千斤之重。

　烏希哈把另一份也取出來，拿在自己手中，對他道：“這是我的，皇瑪法用印都有起居注記載，雖然不是明發的圣旨，但我們都不能耍賴！”

　“等你回來，要是我阿瑪反悔了，你就拿這個來王府搶親。”烏希哈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你要是反悔了，或者跟十四叔勾搭，”烏希哈頓了頓，雙手叉腰，故作兇狠狀，“別以為我會死纏爛打，我就用這個請皇瑪法和阿瑪重重罰你，讓他們再給我找個更好的！”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回來。”最后，烏希哈的聲音又了下來。

　源源不斷的酸脹從心底冒出來，溢滿腔，上升至他的大腦和五，袞扎布張張合合，半晌說不一個字。

　雖是他先心，但是做得更多。

　他只能對，對往后的人生再次做出承諾。

　“你給我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會拒絕。”

　袞扎布將手諭小心地折好，塞襟，著心口放著。他對上烏希哈滿是自己倒影的清澈眸子，終是忍耐不住，稍稍傾，張開雙手將攏進懷中。

　烏希哈張了一瞬，又立刻放松下來，趴在他口。

　許久，悶聲道：“我會想你的布布。”

　“我現在就在想你。”

　烏希哈了，覺自己雖然整個人團了球，袞扎布懷里還是空空的。

　這麼被他抱著已是逾矩，但因為兩個人相差過大的型，一點也沒有曖昧的氛圍，烏希哈不由皺眉，“你下次回來，我就會長高了，不是個小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