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希哈疑地“啊”了一聲。
“我這兒也有,務府直接派到了我公主府上,幾個老貨,我還沒搬過去呢,就想管束起我來了。”玉錄玳想起來就氣,“等我移居公主府,想見額駙就得宣召,們跟我說什麼子要矜持,不能孟浪,宣召次數多了會壞名聲,我和你姐夫這麼多年夫妻,要們多?若不日日在一,算什麼夫妻?”
烏希哈恍然,想起清朝是有這麼一條很不人道的規矩。
起初是為了保護公主不婆家怠慢,卻逐漸演變嬤嬤們拿主子的手段。
玉錄玳已經恩威并施,將那幾個嬤嬤敲打服帖,公主府就在吶喇府邊上,后院開了個小門,說好日后實際還是與星德住在一。
玉錄玳擔心烏希哈子,日后新婚害,抹不開臉,特意提早囑咐:“婚前你就得把們收拾老實了,往后才能與妹夫相親相,最好和我一般,兩家府邸連在一塊兒,宣召起來也方便。”
想到“宣召”代表的意義,烏希哈小臉通紅。
不認為自己會被那些后來的嬤嬤轄制,還是認真謝過玉錄玳的提醒,保證自己不會為了所謂的名聲委屈自己。
玉錄玳又嘆道:“等西北大軍返京,你好事將近,弘時這個做哥哥的還沒個著落,恨不得住在水師大營不回宮。你與他最親近,找機會幫額娘和我問問,他到底想找個什麼模樣的福晉。”
那天沈繼的警告和青蘋的勸告多起了效果,烏希哈對弘昀只字未提,與玉錄玳聊的都是家里長短,柴米油鹽。
今天行程有點趕,烏希哈只坐了一個時辰就離開了。
不論古今,看房子都是件累累心的活兒。
比起在京城邊緣的空地重新起屋子,烏希哈更傾向于翻修城的舊宅,離家近,不浪費。
到午時末,烏希哈看過兩座宅邸,可對位置和布局都不是很中意,找了家弘時推薦過的酒樓,準備先填飽肚子,下午再繼續。
在二樓包廂用食,?????一樓大廳里有個說書先生在口若懸河,“話說準噶爾賊心不死,與羅剎勾結,犯我青藏外蒙,有一蒙古小將,乃天生將才,燒糧草、殺匪首……”
巧了,這說的不是袞扎布麼!
烏希哈放慢進食速度,豎起耳朵,津津有味地聽完了“蒙古小將軍力降一萬羅剎鬼”的故事。
在這位說書先生的口中,袞扎布長十尺,力大無窮,一槍能串上十個敵軍,簡直是一尊見神殺神、見鬼殺鬼,能止小兒夜啼的煞神。
聽了這些描述,烏希哈不像普通百姓面怯,反倒捧著臉犯起花癡來。
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多帥!
而且布布在外英勇無敵,對卻溫忠誠,還帶著點憨傻,這就是反差萌啊!
這說書先生口才好,將戰場上的驚險刺激描繪得活靈活現,被大堂里食客嫌棄太腥了些,遂轉換到另一個話題。
“諸位可知,如今京城中的第一人是誰?”
這可比那些打打殺殺的讓人興趣多了。
立刻有人響應,有說是某某樓的花魁,有說是某家貴,還有說定是宮中的娘娘。
烏希哈在心里答道:不限別的話,最的必須是家二哥。
說書人很快給出答案,“都不對,第一人,非上屆探花郎、如今的二貝子莫屬。”
烏希哈一愣,沒想到一個市井說書人能給出心中的標準答案。
樓下立刻傳來“噓”聲,認為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是第一人。
但當年弘昀化名“李仲曦”高中探花,一度了新覺羅家難得的談,在場有人見過他打馬游街,可謂一眼驚鴻,“二貝子當真是天人之姿,那些凡塵俗怎麼及得上!”
當即有人追問弘昀到底是怎麼個法。
“為男子,貌又有何用!”有個文人打扮的年輕男子站起來,對對旁人吹捧弘昀相貌十分不屑。
烏希哈本以為這是個黑子,又聽他接著道:“二貝子的才學曾經冠絕我國子監,若他與我等一般從生考起,不曾生得那把面容妍麗,小三元、大/三元定手到擒來!”
原來是個事業屬的學弟。
烏希哈捂輕笑,想著等回宮去,可以學給弘昀聽聽。
那學弟不知是不是喝酒上頭,在邊吃瓜群眾的吹捧下,夸起弘昀來有些收不住話,“……二貝子有八斗之才,在國子監求學多年,禮賢下士,恤民,無人不服,乃我等有識之士楷模!他上亦有我漢族脈,不比——”
“不比那樣樣平庸的太子強多了!”
最后這句,烏希哈懷疑自己是聽岔了。
有人反駁他,“太子可是做出了‘化’,讓田間增產,這不比那些詩作畫、風花雪月的強多了!”
旁聽了有一陣的說書先生搖頭,再次開口嘆息,“諸位有所不知,這化并非太子之功,不過是搶奪小兒功勞罷了。”
二樓,烏希哈臉上笑容早已消失,坐正子,皺眉吩咐道:“青蘋,你拿銀子下去,讓他上來單獨給我說。”
這人敢在大庭廣眾下談論皇家,引導輿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青蘋應聲而去。
然而沒等青蘋下到一樓,鋼鐵撞的聲音、夾雜著人群的驚呼從底下傳來。
有一隊兵沖進門,用手腕的鐵鏈將那說書先生和學子拷住,“妄議貴人,妖言眾,跟差爺回順天府審去!”
烏希哈走到包廂窗邊,低頭看大堂中形。
那學子滿臉漲紅,確實像喝高了,“我可是舉人,等過幾日會試放榜,說不定就是進士老爺,你這武夫敢我?!”
他邊還有三四同窗,有勸他別說了,也有仗著自己功名在,跟衙差剛,“我等讀書人,自當直言諫上,你們憑什麼抓人?!”
衙差不跟他廢話,領頭的一揮手,把這波人一起給捆了。
他們如此強,大堂里的其余人不敢彈或出聲,有那膽小不經事的,已經地跌在地上。
那位始作俑者說書先生倒是沒有反抗,只是搖頭低聲道:“排除異己,因言獲罪,可氣可笑,可悲可嘆,這便是新君的氣量麼。”
話落,衙差黑著臉甩了他一掌,他偏頭吐出的沫中,還有一顆牙。
他轉回來后,竟還對著打他的人笑了一下。
比起那幾個學子來,這說書先生看著反而有幾分士氣節,襯得代表朝廷與皇家的衙差們更面目可憎。
領頭衙差讓人拿布頭堵了這些疑犯的,環視一圈,確認沒有網之魚后,高聲道:“府尹大人已查明,近來有白蓮教邪祟與前明余孽流竄,散播謠言,意圖禍超綱,爾等若見到可疑之人,稟報府衙,查實可得賞銀五兩,若膽敢包庇逆賊,同罪論!”
無人敢應聲。
待衙役離開后,余下的人也無心再用餐,不一會兒原本滿座的大堂就空了大半。
烏希哈慢一步下樓結賬,看胖掌柜愁容滿面地收拾殘局,多給了幾兩賞錢。
掌柜連連恭維,“姑娘心善。”
烏希哈問道:“掌柜可知,那說書人是何來歷,怎會知曉許多宮中事?”
“他在我家酒樓坐了兩三年的堂了,以前就是個窮要飯的,哪有什麼來歷,”掌柜苦著臉,“也不知道今天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禍從口出啊!”
邊上一小伙計眼饞賞錢,湊到烏希哈邊道,“哪止他呢,他方才說的那些,外頭都傳開了,不過嚷得歡的都被順天府抓走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敢隨意談論宮中的貴人老爺,定是前明余孽沒錯。”
“哪來那麼多余孽?祖上是漢人,現在說幾句實話、或者不小心瓢,就逆賊了?”掌柜的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應是讀過寫書,對被抓的說書先生和學子們傷其類。
“我這酒樓為何能生意紅火,靠的還不就是傳了百余年的祖上手藝?崇禎皇帝還吃過我曾曾曾祖父親手做的菜,說不定哪天,我也了前明余孽,要被衙抓起來了。”
“滿人當皇帝,咱們漢人就得夾著尾過活。”
烏希哈默然。
穿過大堂,還能聽到些低聲碎語,多是對朝廷的恐懼,也有按捺不住好奇心,對被提起的弘暉弘昀間關系的臆測。
這場突發事故之后,烏希哈還是按照原計劃看房,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在青蘋的提議下提早回宮。
“青蘋,你說外頭傳這樣,是不是真有人故意在背后使壞?”烏希哈今天算是親眼見識到沈繼說的弘昀出名了,而且點出他的漢人脈,仿佛是為他在漢臣與漢民中拉人氣,也不知道四爺聽了會是什麼反應。
青蘋猜想多半是四爺政敵所為,不過也不能肯定弘暉弘昀本人有沒有參與其中,不管怎樣,相信四爺總會查清幕后之人,將苗頭摁死。
至于這個過程會不會牽扯到無辜的人,那就得看命了。
青蘋勸烏希哈道:“百姓無知,就聽這些捕風捉影的事,他們哪懂權貴間的彎彎繞繞,這不還有傳二阿哥如此貌,是扮男裝呢。等有了更新奇的故事,他們就會忘了這事。”
烏希哈不由點頭。
大眾就是這樣。
越遮掩,越好奇,越制,越反彈。
以現在百姓的平均文化水平,輿論其實沒那麼可怕。
平民們大多只關心自己能否吃飽穿暖,沒幾個真在意朝政大事的。比起四爺是怎麼登基,說不定他們更好奇城東的老爺又娶了一房小妾,城西的寡婦和打鐵的好上了。
烏希哈想了一路,回宮后,沒直接回咸福宮,而是先去永壽宮拜訪鈕祜祿氏。
想起,曾經風靡京城的蘇馬力先生,因為家中有事,幾年沒發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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