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繞開兩群討論不同流派畫作的學子之後，俞菱心就看到了正在跟別人高談闊論、眉飛舞，吹噓著川亭畫景，以及郴州柳州風這些道聽途說之事的俞正杉。

而跟俞正杉說話的人，看容貌大概是一對兄妹，那哥哥文質彬彬，就是個尋常的青年仕子模樣。那姑娘模樣則十分文靜清秀，白皙，眉眼溫，雖然算不上絕頂貌，但看著人十分舒服，一見便覺得是個端莊淑惠的姑娘。

而幾人見到俞菱心等人過來，很自然地就掃了一眼，俞正杉居然臉上紅了紅：“哎？大姐姐你怎麽過來了？”

俞菱心比他更意外，俞正杉如今跟著荀淙一起讀書，隔幾天就會到文安侯府請教荀澈一次，所以其實還是很經常見到俞正杉的，在回娘家的時候也有跟老太太和父親提過，給俞正杉留心婚事。

隻是這事不如俞蕓心的事急切，一來是俞正杉自己聰明清楚，知道進退分寸，又有荀澈盯著，俞菱心倒不怕他被什麽人勾搭了。二來也是俞正杉如今不過是個年舉子，還沒有下場春闈，甚至來年要不要下場也沒決定，其實等他中了進士再談婚事也不算晚。

但看眼前的意思，俞正杉這小家夥居然在完全沒有給荀澈和口風的況下，已經自己有打算了？

等到照麵之後幾人相對報出家門姓名簡單見禮，俞菱心就更震驚了。

那文靜溫的姑娘，居然是晏司馬的侄、幾個月前才與荀澤解除了婚約的晏氏，晏小嬋。

第156章再生齟齬

俞菱心上輩子在天旭十八年回京的時候連荀澤都已經變了一塊牌位,當然更沒有見過那時更早過世的晏小嬋。隻是在荀澈那邊提起往事的時候大約是聽說，當年荀澤跟晏小嬋親的時候老太太很是找了些麻煩，但是夫妻二人婚後還是不錯的,晏小嬋為人溫賢惠。

荀二夫人哪怕在荀老太太不時的念叨之中也覺得晏小嬋的父親和哥哥仕途都遠遠不及晏司馬、似乎是低了些，可對晏小嬋本人都是滿意的。

隻是後來荀老太太對長房這邊幾番找事屢戰屢敗的邪火實在撒不出去，得荀澹看上的聶姑娘退婚了不說，整日裏折騰晏小嬋，就留下了病,後來才在好容易懷孕的時候一兩命。

今生晏家看著荀家早早就顯出兩房之間要翻臉的架勢,就提前主退了婚,這倒保住了晏小嬋的前程命。俞菱心那時候聽著還替這個素未謀麵的“妯娌”十分慶幸,但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堂弟俞正杉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搭上了晏家？

而晏家兄妹在麵對俞菱心的時候,也有同樣輕微的尷尬。晏小嬋剛剛過了十五歲,比俞正杉還大幾個月,又剛剛與荀家退婚,此刻麵對俞正杉的堂姐、荀家長房世子的夫人,心也是很微妙的。

不過，清秀麵孔上的微微之意,俞菱心看得還是很清楚,雖然又瞪了自作主張的俞正杉一眼，但對晏小嬋說話還是親熱的：“以前倒沒聽說過晏姑娘擅長畫技,不然上次瀅兒結社討論作畫,也該邀請姑娘才是。”

晏小嬋微微垂目：“荀夫人過譽,我的畫技也不過平平。”

這時俞正杉居然搶著接了話：“大姐姐，晏姑娘的畫技十分湛。不過並不是太作詩，也很害的。今日要不是晏兄帶著，許是都不會來梅林詩會。你們家的詩社，可能不是很適合。”

俞菱心這時候簡直想一掌拍在俞正杉額頭上，小兔崽子要不要這麽激？人家晏小嬋的親哥哥晏林還在後頭站著沒說話，你一個非親非故、隻不過跟晏林一起讀了幾天書的外人就替人家姑娘回絕？

而且什麽詩社文會之類的不就是個場麵話麽！晏小嬋剛跟荀澤退婚，當然不方麵來荀家參加什麽詩社花會，隻不過是一句不提的話就麵子上不大好而已！

俞正杉倒是也察覺出了大堂姐素來溫和含笑的目已經漸漸銳利，登時有一種被荀澈拎著戒尺瞪一眼的覺，本能地梗了梗脖子，說話的聲音倒是小了點，但仍舊不乏一種“晏姑娘是不會去荀家的！”的態度。隻不過他終於還有一理智在這幾句話要說完的時候，強行給自己搭了一個臺階：“……那個，這是晏兄上次說的，對吧？”

晏林看著也是個隨和的麵相，禮貌地點了頭：“確實如此。”

其實這時臉最難看的還是蘇含薇，蘇含薇的相貌與母親蘇舅母比較相似，眼睛大而有神，形也綽約有致，若是拋開過於靈活甚至諂這一點不談，隻說姿還是不錯的，貌豔麗，雖然不如俞菱心荀瀅明錦幾人，但還是能夠勝過眼前的晏小嬋。

但俞正杉的態度如何，此刻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了。蘇含薇一時間又是震驚又是不服氣——俞正杉心有所屬不能說稀奇，可為什麽是一個容貌不如的？晏司馬的侄，又不是晏司馬的兒，家世也算不得多強，而且也沒能進文華書院，學問也談不上過人，憑什麽？

隻不過蘇含薇還在臉難看的張口結舌之間，後另一群人也繞到了西苑的這一側，神同樣非常微妙，正是幾個月前被退婚的荀澤，邊還跟著齊玨、荀澹、荀湘。

荀澤是有些怔怔的看著晏小嬋，而荀湘則是在同樣的驚訝之後就冷笑了一聲：“難怪平白無故的要退親呢，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這麽快就有下一家了呀？還是先有了下一家才退親的？”

俞正杉與晏林同時變了臉，但俞菱心搶在他們前頭開了口：“三姑娘今日好興致，出來遊玩麽？”

荀湘雖然對荀澈還是有幾分忌憚，但對此刻單獨在這裏、沒有明錦、明華月或者荀澈同行的俞菱心卻沒有多畏懼。尤其是荀澤自從與晏家退婚，就有些悶悶不樂，今日原本也算是為了給他紓解懷，才兄妹幾人一起出來，誰知就能冤家路窄地遇見晏小嬋在跟俞正杉說笑。

這口氣也是一下就衝上頭，又冷笑了一聲：“可不是麽，出來遊玩長長見識，然後一下子就見識到了……”

“荀湘。”俞菱心淡淡截口打斷，“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吧？”又抬眼看了看邊的荀澤、荀澹和齊玨：“縱然不知道，你們幾位讀多了聖賢書的總該知道。齊大公子，令妹如今剛剛嫁到王府，令尊和府上也是正得意的時候，真的要這樣看著你們的親表妹給家裏長輩找事嗎？”

齊玨還是比齊珮要再眉眼通一些，也是幹咳了一聲：“這個，湘表妹也是……也是活潑，心直口快的，那什麽……”含糊之間將昌德伯府的牆頭草和稀泥屬表無。

而荀澹的行力卻強的多，趕拉了拉邊還有些不曾回神的荀澤與滿麵不服的荀湘：“梅林詩會裏這樣多的風景和詩畫，咱們還是去別賞玩罷！”

荀湘看著俞菱心冷臉說話的樣子，臉上還是保持著不服，心裏卻是有點虛的，索哼了一聲，也跟著去拉荀澤：“行了大哥，咱們走吧！”

從頭到尾，晏小嬋都沒有與荀澤正麵對視，隻是這邊的尷尬程度卻又高了一層，蘇含薇目閃之間，已經委屈地快要哭了——俞正杉不隻是看上了一個貌才學皆不如的，而且還是個退了婚的！

“多謝荀夫人。”晏林這時上前拱手道，“在下與舍妹還是先告辭了，以免與貴府的人再生什麽齟齬。”

俞正杉也看了一眼俞菱心，臉上既有道謝的意思，又有躍躍試的試探，俞菱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剛才是我們荀家二房的人失禮了，還請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天冷，下山路，杉哥兒你去送一送吧。”

俞正杉簡直如奉綸音，眼睛裏高興之意思簡直要跳起來，趕跟著晏林晏小嬋兄妹去了，前前後後，就跟完全沒看見站在俞蕓心邊的蘇含薇一樣。

“大姐姐，這……”俞蕓心到底對蘇含薇也有曾經十來年的表姐妹，雖然現在因著蘇家的種種鑽營以及蘇茂的盛氣淩人已經很是不喜歡，但乍然看到俞正杉心有所屬、蘇含薇泫然泣，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就去拉了拉俞菱心。

俞菱心想了想，示意邊的白果給蘇含薇遞了個帕子：“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蘇姑娘你的緣分或許是更高更好的，其他的也不必放在心上。”^_^思^_^兔^_^網^_^

蘇含薇低了頭半晌，又去看俞蕓心：“蕓兒你陪我走走靜靜好不好？我……”

俞蕓心有點猶豫，但還是心的：“可以是可以，但咱們不回去找什麽王爺才子的，在詩會裏再轉轉就回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