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驚嚇，那也是合合理，可荀老太太跟二房一家子夜裏又不是都睡在一房舍裏的，怎麽就人人都狼狽一個模樣？

再加上侯府得到消息、預備安排了之後才過來，別說整頓頭發裳，隻怕連燒了水全家流洗澡的時間都夠了。做這個樣子，還不就是裝可憐給明華月看，生怕無法搬回侯府麽？

但這也太明顯了吧？到底是誰給出的主意！

隻不過明華月本就懶得仔細聽和仔細想，畢竟荀南衡父子不在京中，此刻不宜多事。與俞菱心再對了個眼，婆媳兩人皆是看破不說破，直接含糊應了兩句，就人安排車馬行李，接了荀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子回侯府安頓不提。

此時的慈德堂已經重新修繕完畢，荀老太太搬進去之前還是又看了看門上的匾額，行就有些微微的僵。大約是想回頭瞪明華月或者俞菱心兩眼，但是顧忌著此刻上仍舊帶著的“狼狽裝扮”，還不想出其實已經明晃晃滿都是的破綻，竟也強忍著仍舊做出萎靡不振的樣子進去了。

而從臘月初七開始，荀家的三親六故與世好友們都聽說了翠峰山莊起火，荀老太太驚重新回到侯府，自然也要來走探一下，所以從初七一直到十六，大約有那麽十來天的時間，文安侯府都是熱熱鬧鬧的。

三親六故過來探的同時，自然也帶來不寬言語和補品禮，荀老太太倒是也沒有做出什麽讓人驚呆的麵子失禮之事，甚至還表麵上稱讚了幾句明華月迎接的十分迅速雲雲。

與文安侯夫婦真正好之人或者是腦子清楚的，都是聽聽笑笑就過了，而也有腦子不那麽明白的，或者是心思各異的，便漸漸帶出些別的話頭來。

譬如，當初慈德堂走水的時候，就不應該讓老太太搬出去，焉知不是旁的什麽緣故才惹出事來。再者，早就該將老太太接回來，拖到年下這樣冷，天幹燥的又出了事，迎接迅速哪裏及得上預防在前？還有，一年之兩番失火，荀家是不是也該做場法事了？

這些話明華月和俞菱心聽著也都不太在意，都是預料之的。先前就算沒失火的時候，其實也有過類似的閑言閑語。隻不過荀家父子都不放在心上，們自然更不掛懷。反正能說出這些話的人，也都不是什麽有分量的人，在如今這個時機，就更不值得計較。

不過到了臘月十八，聽說已經沉寂了一個半月的吳王妃齊珮登門拜訪，到底還是讓俞菱心稍微打起了一點神。

尤其是當看見齊珮送進的禮單居然這樣長，裏頭更有諸多東西是點名送給和荀瀅的時候，俞菱心的眉頭還是微微蹙起了一點。

第161章

“哥……哥哥！”

小小的,的,得像一朵初春桃似的小臉，輕輕側了側,帶著淺淺的笑容，也帶著濃濃的音了一聲，又一聲：“哥哥,哥哥！”

荀澈忍不住也笑了，放下了手裏的畫卷,彎腰去抱。

然而就在他將要到妹妹的一瞬間,劇烈的眩暈猛然襲來，他好像一巨大的力量猛然一摜,踉蹌著連退了幾步,驚慌著重新直抬頭的時候，麵前的荀瀅已經轉眼變了如花似玉的。

手裏拿著新得的詩集,白皙秀麗的蓮瓣小臉上還是那的笑意,即便半嗔之間，也是那樣輕的：“哥哥不要說我了，還是哥哥先找個好嫂子罷。我還想多在閨中自在看書幾年,哥哥就疼疼我,好不好？”

“好……當然好。”

荀澈想點頭告訴,哥哥自然疼你保護你一輩子，你喜歡怎麽樣高興都可以,可是他張了口,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想要走過去一荀瀅的頭頂，那巨大的力量再次向他襲來，這次就不隻是踉蹌的跌倒，而是像一記千鈞重拳，如雷霆一般驟然擊在他的腹部，他肝腸肺腑，五劇痛。

他掙紮著再次抬頭去看荀瀅，麵前的妹妹還是笑著，隻是這一回的笑容裏，滿是平靜安寧，的臉龐還是那樣，的睫那樣長，可是的眼睛是閉上的，脖頸上猙獰的傷口外翻著，未曾清洗幹淨的跡已經凝固了紫黑。

而的角，卻還是那樣平靜的微笑著。

好像在跟他說，哥哥，不要擔心，這件事我解決了。

“瀅兒……瀅兒！”荀澈終於覺得自己能出聲來，可是下一刻，頭猛的一甜，伴隨著腹部劇烈的疼痛，噗的一聲，他就吐出了一口。

“侯爺？侯爺！”邊的人焦急不已，同時也揚聲向外人。晴雨軒的回廊上迅速亮起了燈燭，丫鬟藥婢，護衛隨從，紛紛的往來之間，人影重重的好像又回到了宮變的那一夜。

而荀澈則勉強掙紮著張了張眼睛，眼前能見的卻是模模糊糊，上的疼痛依舊，隻是呼吸倒還勉強算得順暢。

“侯爺，可是又夢見了什麽？”至極的溫熱巾子輕輕在他臉上按了按，拭了他滿額的汗，也去了他邊暗暗的跡。

荀澈這時才再清醒了些，抬眼去看坐在自己病榻邊的俞菱心，果然又是和而臥睡在了旁邊的小榻上，要不然怎麽這樣快就到他邊。

“又不聽話。”荀澈順了順氣，沒有回答妻子，反而帶了點責備的意思，“小郗不是說了，你常在我這裏睡著不好，總是有病氣的，怎麽就不聽話回臥房去睡？”

“我舍不得侯爺。”俞菱心看著眼前形銷骨立的男人，明明眼裏又是憔悴疲憊，又是關切，卻非要擺出責備的神氣來，心裏越發難過。隻是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也很自然地又坐近了一點點，手去握荀澈幹瘦的右手，低聲問道：“侯爺，是不是……又夢到了二小姐？”

荀澈慢慢舒了一口氣，便垂了眼簾。

沉了又沉，他都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滿心的沉痛與酸楚織著巨大的無邊絕，比上的毒傷更讓他難以呼吸，也難以言語。

“侯爺，要不要出去坐坐？”俞菱心又輕輕問了一句，“如今天氣正好，不冷也不熱，白日若是出來，也難免日頭過強，現在雖是夜裏，倒是清爽疏闊。小郗太醫說過，侯爺偶爾能到外頭氣也是好的。”

荀澈再次向俞菱心，臉上同樣滿是溫，隻是與荀瀅那樣花一樣的不同，俞菱心的溫裏還帶著難描難畫的包容與堅強，那樣著他，就讓他心裏好像慢慢地湧了一甘泉，雖然如今文安侯府的家破人亡、香煙斷絕已定局，可還是讓他在無邊的痛苦之中得了那一點點的安。

平生最不喜無用之事的荀侯爺，終於點了點頭：“好。”

隨從護衛，侍藥婢立刻隨著侯夫人的吩咐與指揮，小心翼翼地將毒傷在，憔悴消瘦的荀澈移上榻，平平穩穩地抬到晴雨軒這幾日剛剛布置好的庭園中，再安置在鋪了輕裘錦的躺椅上，隨即各自退後，遠遠散開，隻留下這對親一年有餘，之親卻僅限於雙手相握的夫妻在一。

仲夏的夜風果然十分輕，徐徐拂麵之間微微的涼意更是宜人。荀澈仰頭看了看漫天的星鬥，又去看坐在他邊，同樣仰天邊夜月的俞菱心，心裏再次滿了難言難說的滋味。

……大概是喜歡這樣賞月賞星之事的罷？

這也是應當的，風花雪月，哪一個人不喜歡呢？

隻是嫁到了文安侯府，隻怕今後也……

“侯爺，你說二小姐會是哪一顆星星？”俞菱心忽然回頭向荀澈，“我以前聽老人家說，人沒了之後就會到天上去變星星，好人便亮一些，壞人大概就瞧不見了，所以二小姐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顆吧？”

“這是哄孩子的話。”荀澈不由一嗤，“你小時聽說，如今還是信的？”

“也信也不信。”俞菱心也輕輕笑了笑，“小時候跟我祖母去景福寺聽講經，模糊記得有師傅說，信是所之事的底，是未見之事的證據。既往這是所的又是未見的，左右我都是查證不得了，那信不信的不就是在我麽？我祖母如今若是變了星星，我就能晚上抬頭瞧見，心裏便有個安。地上的路既然難，天上的事就存個念想唄。說不定，就有柳暗花明的時候呢？便是沒有，有這念想也是不吃虧的。”

“你想的倒是通。”夫妻一年有餘，縱然不能圓房不能同寢，這到底還是三百六十日的朝夕相。荀澈知道從來都不是話多的人，今日這一長串，大約也是在心裏存了些日子的。

畢竟快到荀瀅的生日了，他已經連續夢見了妹妹好幾回，就連這夜裏吐，也不是頭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