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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面的男朋友》 第16章 和光同塵

直到除夕那天,他發現母親在世時親手給他的泥塑被人摔碎。

他特意將母親的東西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方,目的是為了提醒父親不要忘記他的母親。

但那天,當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卻看見那泥塑已經碎在了地上。

而當時,謝桃正蹲著子在那兒收拾。

那一瞬怒氣沖上來,他走過去,一把推開的時候,沒有防備,形不穩,額頭磕在了柜子角上。

“從我家里滾出去!”

這是那天,他對那個孩兒親口說的話。

而當時的謝桃,磕破了額頭,殷紅的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而看向他的目,就好像是今天這樣,平淡又陌生。

那天晚上,的母親因為績的事而訓

那是鄭和嘉第一次見謝桃反駁蘇玲華。

們母倆爭論間,氣氛鬧得越來越僵,怒氣之下,蘇玲華一掌就打在了謝桃的臉上。

鄭和嘉有時候也會回想起來那個時候,謝桃的母親,淚眼朦朧,眼眶紅的模樣。

那是一個孩兒最絕的目

在那個冬夜,他見穿著單薄的服,背著雙肩包,一去不返。

后來是鄭文弘找他談話,他才知道,他母親親手做的那個泥塑,是鄭文弘喝醉酒回到家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而謝桃,不過是被媽媽蘇玲華喊著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事實上,謝桃也從來都沒有想要跟他比,甚至搶他的任何東西。

那不過都是蘇玲華因為有了一個新的家庭,而做出的荒唐舉

那個時候的蘇玲華,雖然已經治好了心理疾病,但是因為多年和前夫謝正源之間不夠平等的關系,導致將自己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比較低的位置。

想在這個新的家庭里真正立足,于是嚴苛地要求自己的兒要跟上鄭和嘉的學習績,同時,也下意識地開始討好,偏向于鄭和嘉。

通過自己的示好,能夠讓鄭和嘉接

但在偏向鄭和嘉的同時,卻忽略了自己的兒謝桃。

或許在神失常的那幾年里,早已經忘卻了自己該怎麼做一個好的母親。

即便鄭文弘提醒過,但當時的蘇玲華,仍然陷在曾經的固有模式里。

或許是因為曾經失去過一個家庭而給帶來了深重的打擊,這一次,變得過分珍惜。

鄭文弘和蘇玲華一直都知道謝桃在哪兒,他們也一直都在悄悄給謝桃所在的那家鎮上的蛋糕店里打錢。

但他們卻并沒有敢去棲鎮,把接回來。

因為謝桃這一次,顯得尤其決絕。

即便蘇玲華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過錯,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在自己的兒最脆弱的時候,狠狠地在心上扎了一道傷口,或許那是這一輩子,都無法愈合的傷痕。

而鄭和嘉對謝桃,也同樣到歉疚。

他承認,曾經的自己,從一開始對待謝桃,就是抱有偏見的。

因為和蘇玲華都是忽然闖進他家里的陌生人。

這一年多來,曾經如同浮浪般恣肆的年,終于有了幾分他父親的沉穩。

對于自己曾經的稚行為,鄭和嘉一直心懷愧疚。

“其實我以前也討厭過你。”

謝桃忽然開口,卻沒有轉

“以前我覺得媽媽很喜歡你,在我面前總是提你,要我向你學習,要我的績要像你一樣好……”

“我有一段時間,真的很討厭你。”

“但我也能理解,那時你對兩個忽然闖進你家里的陌生人的抗拒。”

“因為我也一樣。”

也同樣,不喜歡在那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還要被媽媽著,鄭文弘“爸爸”。

也同樣抗拒。

但他們的境終究是不相同的。

一個,是那個家里本來的主人。

,卻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能說出來的許多話,當時的謝桃都沒有辦法說出來。

“但那些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你也不用記著。”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謝桃說完,就直接往樓上走了。

而鄭和嘉站在原地,著謝桃的影漸漸消失在樓梯轉角,他久久沒有移開自己的目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課。

謝桃趴在書桌上做做作業的時候,聽見細微的淅瀝聲傳來,抬頭的時候才發現,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雨。

彼時,在另一個時空的衛韞正立在一間暗室里。

燃著幾炷香的供桌之后,正擺著兩個靈位,一個是其父衛昌寧,而另一個,則是其母沈氏。

又是一年六月十三。

他母親的忌辰,父親的死期。

更是衛家滿門遭逢大難之日。

可笑那般簪纓族,百年世家又如何?不過一夕之間,便大廈傾頹,黃土埋骨。

眼底似有幾分譏諷,衛韞整理了一下袖,手取了旁邊的香,再點燃了一炷。

繚繞的煙,模糊了他的冷淡的眉眼,仿佛他自始至終都是如此疏淡無波的模樣。

衛氏滿門或生或死,他并不在乎。

畢竟那樣一個大家族雖也曾有枝繁葉茂之態,但其實早已爛到了里。

在曾經的衛家,衛韞唯一在乎的,只有他那個懦弱無能的父親,還有早逝的母親。

為衛氏三房的庶子,他的父親衛昌寧在那樣深樹大的家族里,便是最為不起眼的一片葉子。

為三房庶子的兒子,他衛韞生來,便更是渺如塵埃。

但偏偏衛家最后活下來的,卻只有他。

多諷刺。

衛韞從暗室里出來的時候,衛敬早已經等在了門外。

“大人。”

見衛韞從暗室里出來,衛敬便低首喚了一聲。

“如何?”

衛韞漫不經心地用錦帕拭著自己的手,嗓音清泠冷淡。

“如您所料,陛下并未問罪太子。”

衛敬垂首,恭敬答道。

衛韞聞言,面上沒有什麼波瀾,扯了一下角,“太子雖沖易怒,但他后,卻有一個好太傅。”

“許地安把他從這件事里摘出去,怕是也費了不功夫。”

許地安怎會有如此大的本事?

衛韞如何會想不明白,若無啟和帝的默許,太子要想從這起貪污大案里完全,那是絕無可能的。

那本名冊上與太子有關的人幾乎都死在了大牢之中。

這就是最好的佐證。

如此看來,啟和帝對待他這位親自養了六年的嫡子,到底是多了幾分偏

卻是不知,這位如今一心追求長生仙道的啟和帝,對待他的這位嫡子,究竟還能容忍到什麼地步?

衛韞無聲地笑了一聲,那雙如珀的眼瞳里影微暗。

“太子派來的那些人,不必再留著了。”

“都殺了。”

他說這話時,嗓音仍舊平穩,猶帶幾分飄忽輕慢,不染半點緒波瀾。

“是。”

衛敬垂首應聲,而后便轉走出去了。

待衛敬離開,屋恢復一片寂靜時,衛韞方才聽見窗外似乎有淅瀝的雨聲,且仍有雨勢擴大的趨勢。

他順著窗欞遙遙一,目沉沉。

緩步行至窗前,衛韞手出去,雨水滴落下來的時候,打了他暗紅的袖,添了點點的深痕跡。

口傳來悉的滾燙溫度。

衛韞頓了一下,手從襟里拿出那枚銅佩的時候,淡金芒凝一封信件,輕飄飄地落在了窗欞上,瞬間被雨水打

衛韞撿起那封信,手指曲起,隨意拆開。

微微潤的灑進信紙上凝著一行板正的墨

“衛韞,下雨啦。”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一瞬,他看著這樣的一行字,角忽然勾了勾,抬眼看向窗欞外的婆娑樹影時,神忽然變得飄忽渺遠。

是啊,下雨了。

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此刻卻好像是割破了時空的界限,在下著同一場雨。

雨勢漸大,聲聲清脆淅瀝。

一如多年前,澆熄衛氏家宅那場大火的雨聲陣陣。

那個被他瞧不起的懦弱父親,在那一日,做了平生唯一一件大膽的事

“延塵,你要好好地活著。”

這是他對衛韞,說的最后一句話。

曾經,父親對他的教誨從來都是“樣樣不必拔尖兒,萬事莫要出頭”。

便是連取名,也是名“韞”,字“延塵”。

意為和同塵。

他的父親平生一愿,便是他做個最為平凡,猶如塵埃一般的人。

這便是其父那所謂的,在衛氏那般的大家族里的,生存之道。

多可笑。

彼時,坐在書桌前的謝桃,手里握著手機,另一只手撐著下,看著雨水一點點滴落在玻璃窗上,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隔著兩個時空的兩個人,在同一時刻,仿佛都在著同一場雨。

當謝桃膝蓋的傷終于好了之后,每天下午放了學,就又會去甜品店里做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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