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自縊?”
人說道:“之前順天府查看過,定了是自縊,可我家云姐兒嫁過去后并未犯錯,他們家原先也十分夸獎,為什麼就要休妻?這不是人上死路嗎?我如今疑心是他們下的毒手。請大老爺們冤!”
俞星臣問:“你兒最初哭鬧是在什麼時候?”
“回大人,是大概兩個月前。”
“那你兒沒有跟你說過別的話?”
人垂淚:“那時候我家姐兒一直病歪歪的,像是有心事,我問怎樣,、冷不丁冒出句不想活了之類。我只能寬,問是不是婿出了何事,只搖頭。我質問婿,婿也只說無事,誰知越鬧越是厲害,我便想,一定是他們家薄待了云姐兒,或不知怎樣,又不肯跟我說實話,才……才走投無路的。”
俞星臣問了那蘇家的名姓地址,便讓這人先行回去。
就在這時候,陳獻看到屏風旁,小郡主紫敏重新探頭出來,兩只眼睛看向薛放。
而在后,幾個侍從正在拉著,似乎要走的樣子,郡主只管依依不舍,倒像是小狗看到了味的骨頭,恨不得上前啃一口。
陳獻想笑,又忍住。
薛放卻一無所知,他現在在想人所說的這件事。
到底是偶然,還是跟之前三件案子相關。
這會兒功夫,小郡主已經給人拉走了,陳獻站起來,轉向屏風后。
俞星臣看向薛放:“你小侯爺覺著此事是否跟這兩件有關?”
“不敢說。最好不要。”
此時,靈樞進來:“大人,王爺要走了。”
端王殿下因知道他們公務繁忙,便不想繼續打擾。同馮老將軍說罷,便帶了紫敏小郡主要回王府。
紫敏本不樂意,端王跟同低語了一句,才轉憂為喜。
俞星臣跟薛放出外之時,端王等已經快到門口,見他們跟上,便止步等候。
兩人上前行禮,端王含笑道:“不必如此,本王今日不過心來,故而前來,不打擾兩位問案。”
俞星臣道:“已經告一段落,怠慢了王爺,我等于心不安。”
端王殿下一笑:“不忙,明日便是休沐,本王也久沒有跟十七郎私下聚聚,兩位若是得閑,明日便跟十九郎一塊兒前往端王府,如何?”
俞星臣道:“王爺一片意,臣榮幸之至,必當前往。”
端王看向薛放:“十七呢?”
小郡主也睜大雙眼悄悄地著他。
薛放道:“王爺相請,敢不從命?”
“好,”端王又道:“除了你們幾位,預計還有一位矜貴難得之人……明兒你們自然就知道,且記得不要缺席才是。”
薛放本想請教端王又請什麼尊貴人,為什麼他們一起赴宴,還有人格外“矜貴”?那又請他們做什麼。
端王卻賣了關子,即刻走了。
俞星臣琢磨著端王說“矜貴難得”之時的態度語氣,若有所思。
在送走了端王殿下后,俞星臣命人去蘇家傳喚,又派人去順天府,再把此案的一應卷宗調來。
此刻已經過了正午,靈樞跟小梅從外弄了些吃的送進來。
俞星臣還在梳理先前的證供等等,草草吃了兩口。
薛放將兩個餅疊在一起,大口嚼吃起來,一邊也時不時翻看錢三娘跟方家娘子的供述。
俞星臣道:“你還是放下,別弄臟了。”
薛放正有些噎得慌,趕放下供詞讓屠竹倒水,喝了半碗茶,才道:“我幫你查看還不好?真是不知好人心。我還不看了呢。”
偏這時侯順天府的案卷又到了,薛放幸災樂禍笑了兩聲。
大概是半個時辰,那上吊自縊的云姐的夫君蘇有旺,被人攙扶著來到。
這蘇有旺竟是臉帶病容,看著虛弱不堪的。
進了廳,跪倒在地,還未開口,先咳起來。
俞星臣不聲打量著他:“蘇有旺,你家住何,家中有幾口人,做何營生。”
蘇有旺好不容易止住了,道:“回大老爺,小人住在南城邊上,南街上開有個小醬料鋪子,我跟亡妻住在二樓,小人的父母都在外城住著,平常家里只我跟妻子兩人。”
薛放聽見,便知道俞星臣在打聽他們家的格局,是否符合之前那三件案子的形。
按照蘇有旺所說,這倒有些不謀而合了。
當然,稍后他還要親自前往查看。
俞星臣又道:“你可知今日命你前來是為何事。”
蘇有旺搖頭回說不知。
俞星臣道:“你的岳母把你告了,說你謀害的兒。”
蘇有旺頓時驚了,呆了會兒,才苦笑道:“大老爺,我跟亡妻甚好,怎會謀害。”
薛放因為方才聽了錢三娘的供述,對可能跟案子有關的蘇有旺觀也不甚好:“胡說八道,既然甚好,為何要休妻?”
“這,”蘇有旺嘆息道:“哪里是我要休妻,是……是亡妻先前執意要跟我和離,我不肯答應,就三天兩頭的哭鬧,我雖不愿意,可也不住總是打鬧,家宅不寧,我心想要不先回娘家休養幾日,許會回心轉意,誰知那日……竟想不開上吊死了。”
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似乎哽咽。
俞星臣道:“這可奇了,好好的為何要和離?”
蘇有旺深深低頭:“多半、是因為先前有些言差語錯,到底如何想的,連我也不明白。可此事順天府的老爺們也已經斷案了,我已經跟婆母解釋過很多次,婆母想必是因喪之痛,不能釋懷,所以才告到這里來,實在是我們夫妻自己的事,求大老爺明察。”
俞星臣冷笑道:“你所說言語前后矛盾,既然好,鬧起來總該有個緣故,就算天大的事也不至于要到尋死的地步,必定是你做了什麼!”
蘇有旺的眼神有點躲閃,一張臉仿佛苦瓜干似的,小聲道:“這、日子好不好過,只有夫妻兩個自己知道,我心想著,興許,亡妻、是嫌棄我沒本事,咳咳……”說著他便咳嗽起來,眼中卻泛出了淚花兒。
薛放越看他越覺著可疑,索道:“你怎麼個沒本事法兒?想必不是因為你不能大富大貴,或者……是因為你在該出頭的時候沒有護好自己的妻子?讓了委屈?”
這一下子單刀直,連俞星臣也覺著薛放太快了,他本來還想再旁敲側擊幾句,
再看蘇有旺,他的雙眼圓睜,大有靈魂出竅之勢頭,然后竟拼命地咳嗽起來,整個人搖搖墜。
俞星臣見形不妙,忙請楊佑維。
宮中,太醫院。
楊儀經過正堂,正見幾個太醫吃了飯,于廊下圍在一起,似在爭論什麼。
約聽見一人說道:“沙翰林本就虛,豈可再用流氣飲?”
另一個道:“若不如此,則無法散去癰瘡之毒,瘡毒消散,自然無恙。再補氣也就罷了。”
“此話有理,有病治病,豈能因為虛不虛,就畏手畏腳。”
“病還寄生于人,質若虛乏無救,還要治什麼病?反害人,難道幾位忘了太后之癥是如何調治的?”
“你!”有人不服,道:“太后娘娘自然是個例,再說跟我們所談論的這病癥大不相同,沒甚可比。”
正說到這里,其中一人看見了楊儀,頓時咳嗽為號。
大家一起轉頭,十幾只眼睛都盯著,卻沒有人出聲。
這兩日楊儀雖在太醫院,但是除了林瑯楊登,以及必須接洽之人外,跟這里的太醫們卻是鮮言語。
多半因為是子,就仿佛是一只白鷺誤了別的禽鳥之群,格格不,而那些禽鳥們自然也對都敬而遠之。
如今被人盯著,楊儀只得拱手向著眾人行禮,大家有的抬手,有的點頭,有的卻視而不見。
楊儀正要走過去,突然止步回頭,問道:“沙翰林是什麼癥狀?就算是癰瘡之毒,也要分種類,若過于虛,氣本就凝滯不通,再貿然用流氣飲,非但不能讓氣通暢,反而會更讓其質虛寒,質若寒了,癰毒便會更甚,怎能醫治好?”
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之前舉例的那個太醫道:“我正是此意,奈何各位不聽。”
其中眾人眼神換,終于有人說道:“楊侍醫,你并未親自給沙翰林診過,自然不知其形,他是在腹生一結,微微腫了出來,到便疼,這當然是流毒,之前有過案例,這種病,只要服用加減流氣飲就能痊愈,很不必楊侍醫再指教了。”
楊儀一笑:“指教不敢當,只是醫無止境,我也只是跟各位討教切磋罷了。何必忙著否決,未免有剛愎自用之嫌。”
那人語塞:“你……”仿佛覺著甚是無禮。
之前那跟意見相同的太醫卻忙問道:“那按照楊侍醫所說,不知該怎樣用藥呢?”
楊儀道:“我并未親診斷,自然不敢武斷判定,但若真如各位所說,沙翰林有氣雙虧的癥狀,那就不該用此藥。如何,當號脈后再做判定。”
大家有的搖頭,要的咂,各持意見。楊儀并沒多留,略一點頭,轉走了。
剩下幾個太醫見去了,才又道:“瞧瞧,我們在議論癥狀,又來顯擺的能耐。敢非得跟咱們對著干。”
有中肯的道:“倒也不用這麼刻薄,方才楊侍醫所說幾句未必沒有道理。”
“什麼道理,僅僅聽了我們三言兩語,就敢,一點兒規矩都沒有。就算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紅人,那我們也是前輩。”
說了幾句,這才又散了。
楊儀回到藏書庫,想到眾太醫議論“流氣飲”的事,之所以出言,正是因為先前在夏家見到的那個神婦人,先前也正是用的此藥。
別的事上可以保持沉默,但是太醫用藥,可是事關人的生死,所以不得不發聲。
正要再找兩本醫書查看,卻有一個小藥侍來到:“楊侍醫,有一位公公來傳皇上旨意,請您即刻前往政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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