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辰時正，車輦緩緩起行。

蕭衍看了一眼車中小幾上整齊陳列的三個白瓷罐。

醋腌的烏梅。

可他從不吃酸梅子。

他雙目輕合，暗舒一口氣。

“停下。”

夫聞聲勒馬，“陛下有何吩咐？”

“差人去請顧貴人來。”

顧儀再次被到皇輦之上與蕭衍同乘一輿。

進到車輦之中，抬眼看見蕭衍無波無瀾的表，有點膽怯，伏地拜道：“臣妾謝陛下隆恩。”

“起來。”

顧儀抬頭仔細地看了一眼蕭衍，見他眉若羽，長眉微斂，鼓起勇氣道：“陛下是不是惱了臣妾？”

蕭衍看不安地眨了眨眼。

“顧貴人，為何這樣說？”

都顧貴人了，還問為何這樣說！

“臣妾雖愚鈍，但陛下的一舉一臣妾都看在眼里，故此也能猜到。”

顧儀眉睫抖，“比如……今天辰時，陛下就沒有搭理臣妾。”

蕭衍冷笑，“那你為何自己就先告退了？”

顧儀一頓，老老實實道：“臣妾是見趙才人來了，臣妾才識趣地走了。

趙才人昨夜承寵，臣妾料想，今早伴君的闔該是！”

蕭衍臉上冰雪初融，“因此你……是在拈酸吃醋？”

顧儀搖頭，矢口否認：“臣妾沒有！”

口是心非。

蕭衍角微揚，依舊冷聲道：“顧儀，不是你心積慮要用趙才人？

如今怎麼了，可是反悔了？”

這恐怖的劇游戲規則，顧儀跟他說不清楚，泄氣道：“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臣妾知道錯了。”

語氣實在不可稱之為恭敬，可蕭衍心中郁氣又散了幾分。

拈酸吃醋，算不得大罪過。

他甚至期盼顧儀能拈酸吃醋。

而不是整日謀算，將圣心看作得失功過，暗地里想著算計他。

顧儀心憋悶，卻見蕭衍神反而轉晴，還手遞給一個白瓷盅，“里面是新腌制的醋梅。”

顧儀接過，氣呼呼地打開吃了一顆。

頓時酸得牙倒。

蕭狗子！今天還要拿酸梅來雙鯊！

等我熬到出宮當富婆，看我不去養個十個八個男，過把癮！

蕭衍看泄憤似地吃酸梅，眉目酸作一團，不失笑。

*

趙婉坐在自己的車輦里，打量了一眼自己新的宮婢，繡荷，只有十五歲，原是烏山別宮的宮婢。

穿著洗到發白的宮服，瑟瑟地打量了一眼，“此去京城，奴婢聽說要一整天，才人要用些點心嗎？”

趙婉搖搖頭，聲道：“不必折騰，我亦不。”

繡荷眨眨眼，“嬤嬤囑托說，貴人初蒙圣寵，今日因注意休憩才是。”

趙婉心中的苦蔓延開來。

不懂為何昨夜皇帝會拂袖而出。

回到皇宮，后宮俱全，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蕭衍。

行過大半日，車外人聲漸高。

宮婕妤開車簾，往外瞧，金烏墜地，城門遙遙可。

春芽嘆道：“婕妤再忍忍，就快到了。”

宮婕妤輕笑，“陛下回到宮中，邊忽然多了一個貌的趙才人，后宮不知該是何等彩。”

才人品級雖低，可是皇帝欽點，并非選秀而來。

一個顧貴人也就罷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趙才人……

放下車簾，嘆道：“柳飄飄該坐不住了吧……”

春芽應聲附和：“這十月就快到了，德妃娘娘素來就那捶丸戲，今年應該也會召眾嬪妃嬉戲。

婕妤這段時日可得仔細養養腳踝。”

車外馬嘶聲過，是侍衛打馬前行開道的蹄音，終于要進城了。

行過宮門，除開皇輦，其余車中之人皆須下輦步行。

顧儀了小，看向蕭衍。

再坐下去，的就不直了。

蕭衍靠在車壁上，還在翻書。

顧儀斟酌片刻，出聲道：“陛下，就快到了，臣妾還是下輦吧。”

蕭衍“嗯”了一聲。

顧儀喚道：“勞煩停車。”

車馬沒有停下。

顧儀尷尬道：“陛下……”

蕭衍放下手中書冊，“停下。”

夫立刻吁聲，拉韁繩。

宮人開布幔，顧儀著的捶棒槌，下了皇輦。

皇輦繼續前行，顧儀慢悠悠地順著宮道走，桃夾從后方迎上來。

“貴人辛苦了。

待會兒回殿，奴婢替貴人按！”

顧儀頷首，道：“桃夾，還是你待我好！”

趙婉下輦，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緩行的顧貴人。

與皇帝同輦而行，莫大的榮寵。

今后就要與顧貴人同殿而棲。

顧儀拖著發僵的雙走回了河殿。

快進殿時，回一，看見后遠有兩盞宮燈開道。

定睛一看，是趙婉，要來住河殿偏殿。

書中的婉人，住得是離前殿極近的蒹葭殿，因為毗鄰德妃所在的落英宮，兩人沒斗來斗去。

可如今趙才人要住進河殿，往后可能還是要在線繼續修正劇。

顧儀心塞如大海，但事已至此，沒有辦法了，只有等熬到出宮，做富婆的那一天了！

而此時此刻，將心比心，決定今夜就暫時不留下主寒暄說道了。

自己原先住在秀怡殿偏殿的時候，就常常希王婕妤讓一個人靜靜。

顧儀想罷，腳步沒有停留，邁步徑直了河殿正殿。

趙婉看背影微頓，繼而殿。

繡荷問道：“才人，這可怎麼辦，還要去給顧貴人請安麼？”

趙婉仰頭看夜空黑沉，“不了，明日我早些去正殿請安就行。”

顧儀累得骨頭快散架了，泡過澡后，就趴在床上任由桃夾按。

桃夾手勁大，找位奇準無比。

顧儀舒舒服服地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以了，你也坐了一天車了，也累了，早點睡罷！”

桃夾笑道：“奴婢不累，再給貴人松活松活腳，明日起來才不會疼。”

顧儀：“那……好吧。”

辰時不到，偏殿里的趙婉就醒了。

著頭頂的牙菱紗床帳出神。

河殿，皇帝是要讓做顧貴人手中的棋子。

無倚仗，貴人的照拂于在剛宮的當口，甚為要。

而皇帝的寵……

趙婉翻了一個。

而皇帝的寵，有朝一日，也要盡數握在手中。

繡荷聽見帳中的靜，輕聲問：“才人醒了？”

趙婉起：“嗯，服侍梳洗罷。”

等了一會兒，見到繡荷端回水盆，趙婉問：“正殿里顧貴人可是起了？”

繡荷搖頭，“奴婢出去打水的時候，見到燈火還是暗著，守夜的宮人也沒什麼靜。”

趙婉點頭：“知道了。

你等半刻之后再去看看。”

一直等到巳時。

顧儀終于醒了。

按過后，果真睡得香甜。

了一個懶腰，開始梳洗。

桃夾問：“貴人今天想吃什麼，近日天氣涼了，早膳喝粥，晚膳就讓膳房送個鍋子？”

顧儀點頭，“可以可以，就這麼辦！鍋子里放羊和白蘿卜。”

桃夾歪頭道：“還未到十月，貴人，十月以后再吃羊吧，到時候草原羊就該送進宮了，才好吃呢！晚上吃個牛鍋，找個刀工好的師傅，片得薄薄的，最了。”

顧儀：“就按你說得辦！”

定下晚膳，覺一整天都有了奔頭。

顧儀飛快洗漱完，正在喝粥，就聽宮人說，偏殿趙才人來請安了。

顧儀再次將心比心，不想讓主角等太久，打算早早應付一下。

桃夾卻眼疾手快地又給盛了一碗粥，“貴人，莫急，這粥米熬得火候正好，再嘗一碗，這個腌蘿卜也好吃呢！”

顧儀放下碗，語重心長道：“寬以待人，嚴以律己，我們河殿不是那種肆意打人的地界。”

番爭斗是不理智的！主環不可破！

桃夾嘟嘟，“奴婢知道了，可是貴人不給那趙才人立威，往后若是接連有寵，就難了。”

人家將來本來就是接連有寵，中宮主位，六宮散盡，屹立于后宮之巔啊。

顧儀嘆了一口氣，“我將心托明月，而明月如何，就不是我該擔心得了。”

桃夾囁嚅一聲：“貴人……”卻沒有再勸。

顧儀快步去了正殿見趙婉，只見頭上簪了花鈿，穿白綠夾襖，香襦，只是不知為何面頗有些憔悴。

趙婉蹲福道：“問貴人安。”

顧儀微笑，“起來罷。”

順勢坐到梨花椅上，招手道，“你也坐。”

趙婉起坐到了的下首，“謝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