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已有半年,九州各郡雖知此事,然而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還多,天威難達。陛下的意思是讓他下江南之后低調行事,探過家中祖母后,便沿陸路回宴京。
查訪各地民風風及政令的執行況,如今雖有數百觀風使在各地巡視,然那是明面上的,只能探到淺水。有幾地渾水深,不風,皇帝誰也信不過。
藺長星擔下重任,于是才名正言順地有了此行,對外只說思念養父母。
走水路輕快,很快就至南州。
萬家早兩日便派了人在等,見他們的船到,管事的小跑著迎上去招呼:“六爺!爺一路可安好?累了吧,這天熱著呢,家里早打掃好您的屋子了,快快回去歇下。五爺在客棧睡著呢,馬上就來。”
藺長星到南州便換鄉音,親熱喚了句“陶叔”,臉上的笑掩不住,卻故意唉聲嘆氣:“五哥還睡得著呢,看來是不夠想我,我以為他會日夜站在這里等。”
“想!怎麼不想。”陶叔笑呵呵的哄道:“六爺走后,五爺天念叨您呢,要不是老爺攔著,他早去宴京城尋您了。這不,聽說您回來,搶著就說他來碼頭接!”
“這還差不多。”
陶叔陪他談笑,聊起家里的況,只道一切如常,樣樣都好。
謝辰清點好行李從船艙里出來,聽見的聲音,藺長星立即回頭,喊到他邊去。
陶叔跟著看過去。
南州的水靈姑娘不,就是家里的幾位小姐,也個個秀氣漂亮。但與眼前這位比,無論那方便,那都不是對手了。
模樣端正且不說,且說這通的氣質,到底是京都的高門之,瞧著就與旁人不一樣。
陶叔殷切地躬笑著,“這位想必就是……六?”
家里已經這麼喊開了,爺小姐們喚著六弟六弟妹,連老祖宗都捧著畫像夸孫媳婦俊俏。
藺長星聽到這稱呼,眼睛陡然亮起,大笑道:“是,我帶回來住幾天,好讓大家瞧瞧我的眼怎麼樣。”
陶叔極力捧道:“六爺的眼哪有不好的!”
謝辰微笑著與他點了點頭:“陶叔安好。”
“不敢不敢。”
寒暄幾句,陶叔在前頭引著路,從腳步中出他十分高興。
謝辰收起臉上的笑容,低聲道:“怎麼回事?我們還沒親呢。”
藺長星嗤笑一聲,昨晚還乖順可人地躺在他下喊相公,現在卻不認了。除了沒親,他們該發生的哪樣沒有?
連謝幾軻都一口一個姑父地喊,萬家人喊又有什麼關系。
“所以呢?”
謝辰教道:“要喊謝姑娘才對。”
藺長星循循善:“這是南州,不談虛禮的。人家都撿好聽的喊,想把你當一家人,‘謝姑娘’聽著多生疏啊。”
“六很好聽嗎?”
謝辰方才聽到的時候,著實懵了,隨后才想起來他們南州習慣這樣喊。
別扭,卻又有點兒甜的,但不愿承認。
藺長星理所當然地揚揚眉,“當然好聽,聽得我心花怒放。”
可算把這朵宴京的牡丹拐回家了。
謝辰拿他沒辦法,想著只是稱呼,萬家人想怎麼喊便怎麼喊。反正幾月之后,便是名副其實的世子妃和六了。
在心里一遍遍地念著這個稱呼,不知怎的,越念就越喜歡,好像一瞬間將與藺長星捆在了一起。
他是六爺,所以是他的六,比起“夫人”,這個稱呼更有人味。
問:“你在這里行六?”
藺長星上忽而咧了笑,他已經看到他六哥擼著袖子往馬車這邊跑來。
“對,萬家兄弟姊妹們一同排了輩,我上頭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下頭還有一個妹妹。”
謝辰知道萬家疼他,否則也不會將他養得這樣端方明禮,芝蘭玉樹。更不會令他進京后,回到親生父母邊,仍心心念念著要回來。
卻不想不是表面上疼,而是如此地視若己出,連排行都將他這個外姓之子算上。
明知他是燕王世子,現下兼重任,仍親切地喊著六爺。也知的份,不多諂,只是喊六。
難怪他總念叨要與私奔回來,并非燕王和燕王妃不夠好,宴京不夠繁華,而是這邊有著不同于宴京的舒心與單純。
來接他們的六哥名喚萬柏,模樣雖尋常,卻也是清秀耐看。他子與賀裁風有些像,上來就與藺長星抱到一起去,上喊著:“哎喲,好星星,來讓五哥哥親一口。”
藺長星嗷嗷地推開他:“正經一點,多大的人了,卿卿我我的讓人笑話。”
“誰會笑話?”他看著藺長星后面帶微笑的謝辰,一臉恍然大悟:“哦,弟妹會!”
萬柏看上去嬉皮笑臉得像賀裁風,卻比賀裁風更圓穩重,鬧完之后,便游刃有余地說著夸人的話。
他與謝辰打過招呼,當即著藺長星道:“弟妹知書達禮,長得跟天仙似的,便宜你小子了。真是氣煞我也,你這是帶來向哥哥們炫耀的吧。”
藺長星看了眼謝辰,故意反駁道:“六哥,我們還沒親呢,不能瞎喊,你要謝姑娘。”
謝辰不聲地擰了他一把。
什麼人啊這是。
萬柏看藺長星那眼神,多年的兄弟豈有不知底細的,順坡揚聲道:“你來這套虛的,我管你有沒有親,你帶回南州的就是我弟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喊什麼謝姑娘。是吧,弟妹?”
常言道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話到這個份上,謝辰不好反對,只能著頭皮笑了笑。
萬柏拊掌:“你瞧!”
謝辰微赧,藺長星笑。
各自上了馬車,又晃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終于到了萬家。
謝辰是奔波勞累慣了的,一路下來不僅沒說任何不適,反而悠哉地欣賞沿途風景。
藺長星悄悄看著的側臉,心里暗想,若是一般的子,如此顛簸,早撒嚷嚷不舒服了。
但謝辰永遠不會像花瓣一樣弱,這副風輕云淡的模樣,讓他歡喜又憐惜。
他喜歡的穩重,也憐惜的忍。縱然不常示弱,他也記得該多疼疼。
馬車從正門進了府,相比于宴京高門戶的闊派威嚴,南州的府宅更顯秀雅。
進門先是半畝竹林,穿過雕門小亭,才見著廳堂。聽到腳步,一幫子侯著的人蜂擁而上,毫不留地將萬柏到墻邊。
他們圍著謝辰與藺長星,嘰嘰喳喳地問路上可平順,了還是了,要不要先回房睡覺。
謝辰邊兩個挽的婦人,言笑晏晏,親和溫,不知是藺長星的二姐三姐,還是嫂子或是別的親戚。
這陣仗比國公府還熱鬧,畢竟國公府人雖多,卻只有謝幾洵與謝幾軻兩個小輩。
萬家則不一樣,兄弟姐妹們都差不多的年紀,年長的不過三十,年紀小的十二三歲。
一時炸開了鍋,謝辰初來乍到自是得客氣,在宴京不給人好臉便罷了。
于是這個也笑,那個也點頭,忙得左右顧不上。
來前擔心初見萬家人會拘謹冷場,又怕他家人會不喜歡,誰知恍如識。
從萬柏到這些哥哥姐姐,簡直比自個兒的親戚看到還高興,又問累不累不,又夸皮好飾。
不知藺長星在信里究竟怎麼說的,到了萬家人里,他們倆好像已經是夫婦了。
“六哥是不是長高了?”
“壯實了!”
“長星長大小伙子了,不是在大哥背上哭鼻子的鼻涕蟲了。”
謝辰面前,藺長星還想要點臉,汗道:“大哥,都說多遍了!”
謝辰旁旁邊的婦人道:“不知弟妹的口味,喜歡吃什麼,我即刻讓人去準備。”
“般配,我們六爺跟六真般配。”
“一樣的高個子,郎才貌。”
萬柏廢了大力氣終于鉆進人群,揚聲打斷興下的喋喋不休:“好了好了,都別站著了,快往后頭去。阿爹阿娘和祖母都等著見新媳婦呢,你們倒談上了。”
一行人回過神來,又急吼吼地擁著謝辰與藺長星去拜見老祖母。
十幾個人一路拉拉扯扯,嘻嘻哈哈。
藺長星趁拉住謝辰的袖子,悄悄跟說:“你別怕啊。”
他怕家里人熱過度,謝辰不自在。
謝辰搖頭,示意他放寬心。
不會怕,熱鬧很好。
萬府并不大,起居都在一塊,大家挨著住倒是熱鬧。藺長星的房間就在萬柏對面,他指給謝辰看,木耘和衛靖跟在后面,順道將行李搬了進去。
一路上謝辰好不容易才將人認齊,原來旁最親和的這位是三姐。
還沒進到堂屋,三姐便高聲喊道:“祖母,阿爹阿娘,人來了。您瞧瞧,比畫上畫得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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