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幾洵跟謝幾軻作為晚輩,萬萬不能刁難長輩取樂,何況這兩個人早已被買通,此時就是個擺設用的花架子。
謝辰的三位兄長按年紀都算半個父親了,刁難新郎這樣的事,只是適可而止,并不鬧騰。
謝檀隨口出了幾句對子,藺長星應付起來得心應手,笑呵呵便過去了。
謝磐亦沒有存心為難的意思,敲鑼打鼓的氛圍之下卻心來,讓徒弟下馬與他過兩招,想看藺長星近來有沒有懶。
藺長星驚道:“師父!今天啊?”
謝磐活著筋骨,興致道:“擇日不如撞日,下來下來,十招便放過你。”
藺長星哪敢拒絕,正下馬,平日里不大向著藺長星的謝潺攔住他,開口道:“二哥,饒過你妹夫。你瞧他那裳累贅得,比劃得了嗎,別再踩了角摔上一跤。他若跌了相,你當心你四妹妹生氣,回門都不跟你說話。”
眾人哄笑,藺長星頓時夸張地投去激的目。
這番話說得謝磐很是憂郁。
雖說親妹妹苦熬二十年,終于能嫁得如意郎君,他這做二哥的萬分欣喜。
可心里也泛著酸。
辰辰以后便是人家府里的夫人了,回家一趟還得冠個名頭,不比如今來去自在。
好在燕王府離得不遠,自家小徒弟溫潤,又是個言聽計從的妻管嚴。辰辰若想回來,一句話的事罷了。
如此說來,他更不能為難藺長星,得罪了妹妹,真不理他便糟糕了。
“行,你欠著吧。”謝磐從門前讓開道:“改日再考你,吉時不能誤,快進!”
藺長星大喜,與迎親的眾人毫不猶豫地闖進去,不廢吹灰之力地進了謝家大門。
他連腳步都是飄的。
已經多日不與謝辰見面,常言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往后娶了,他一天也不想與分離。
他想看謝辰穿上吉服的模樣。
朱紅最是鮮艷,從未穿過。
藺長星進了廳堂,按規矩給國公爺敬茶,恭恭敬敬地躬立在面前等候。
國公爺向來寡言,今日著紫玉帶,清矍尊貴,坐在上頭宛如泰山,目靜默肅然。
他喝了口藺長星捧上的茶,低垂半晌眼簾后,才將那雙審時度勢數十載的眼眸向藺長星,低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多的話本不必我這個做爹的說。可我也該說兩句。我只這一個姑娘,娘又走得早,走時還在為的將來憂心,不得瞑目。如今你來迎,我自是欣,盼著你們將來和和,一生一世。只是人心易變,我知這不簡單,若難長久……”
國公爺收聲,又抿了口茶。
眼前的年還未弱冠,太過年輕,空口白牙地說一生一世太早也太浮。他不放心。
可今日似乎不該說不吉利的話。
謝青川陷糾結,既想為自己兒多說幾句,又覺得說出來壞了大好日子。
藺長星抬頭,用傾聽狀的神他。
他的臉上并無不耐與不快,像是十分珍惜這次談話,也國公爺能多與他說幾句。
那副乖順模樣攛掇了國公爺將話接下去:“若難長久,你也別耽擱,謹記早日送回來。”
藺長星把話聽完,深鞠一躬,方才在門口時忍不住的笑意全褪下去,以從未有過的嚴肅口吻道:“岳丈大人放心,我與四姑娘必定長久。”
這句話音量不大,卻重如千鈞。
他不是個傻子,看出來國公爺心中所想,繼續道:“請您放心,若將來辰辰與我過不下去,想回謝家,我定親自送回來。絕不會因著怕謝家問責、怕臉上難看,而哄騙耽擱。”
這話說得才讓人踏實。
若他單單發誓自個兒絕不辜負謝辰,不足以讓國公爺信服。
喜歡之時,誰不這樣想呢。
但藺長星將這話一說,便說明他思慮清楚了,他考慮過將來,不是個說空話之徒。
“我信你是個會疼人的,也信辰辰的眼。”國公爺松緩下來,又不怒自威道了句:“世子今日之話謝家記下了,來日若做不到,謝家雖不及王府尊貴煊赫,卻也不會白人欺辱。”
藺長星曉得這話的厲害。
父王曾與他在飲酒時談過此事,提醒他思量清楚。若對這樁姻緣只是興起,此時收手還來得及。等他一旦娶了謝家,將來再沒有后悔的余地,因此絕不可負人家。
若惹惱了謝家,憑他們舉族之力,鐵心想對付一個燕王府……燕王淡淡微笑了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
藺長星怎會想不明白。
他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就是謝辰背后沒有謝家,是個普通人家的子,他既打算娶,就絕無負之心。
待謝辰頭披蓋頭,由人從院牽出來,與藺長星一同向國公爺拜別時,國公爺反而不復方才的莊重多語。
像個尋常父親那般溫和地笑了一聲,緩聲道:“辰辰,此去好好的,別怕,萬事有爹。”
此去便是王府的世子妃了,往后再無幾人喊謝家四姑娘。
但還有爹爹在,萬事有人撐腰。
不怕的。
謝辰鼻頭又是一酸,眼淚險些跌落出來。
深知一哭便止不住,這樣的場合還是不惹爹爹難過為好。
于是極力將哭意忍下去。
察覺到緒的波,藺長星擔憂地用余瞥,往外走時,從袖下暗遞了帕子過去。
被謝辰輕聲拒絕:“不必。”
藺長星牽行至府門前,按規矩,由長兄謝檀將謝辰背到轎前。
響徹云霄的炮竹聲里,謝檀蹲下,到背上那點重量沒比小時候重多。
是個長個子不長的。
他心里忽覺惆悵,強忍下來,面上還是高興地笑道:“萬幸我妹妹嫁得早,大哥還背得。”
若那檔子事除得晚,又或藺長星遲遲未出現,再過個一二十年,他老了,還怎麼背妹妹上轎。
謝辰聽到這句,實在忍不住了,忽然后悔方才沒接那塊帕子。
忍著沒哭出聲,上花轎后,拿起小案上的錦帕輕輕拭,卻還是難過。
因著隊伍太長,比平日走得慢,謝辰在轎子里晃了大半個時辰,才到燕王府門前。
沿著喜毯往里走了不知多久,才到拜堂的地方,燕王與王妃坐在堂上,禮唱和著。
謝辰雖看不見藺長星的臉,卻能覺到他的目,他陪在他邊,讓別樣的心安。
禮后往院去,吵吵鬧鬧的人群候在那里,謝辰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藺長星在嬤嬤的提醒下揭開蓋頭。
那雙亮著的眸子泛著星,直接闖進謝辰眼里。他的神與想的一般無二。
于是因著一個夢而憋了好幾日的氣頓時便消了。
他這樣的傻樣,誰還舍得罵他。
謝辰鮮濃妝艷抹,今日這樣的扮相,將平日里清麗冷淡的一張臉繪得艷明。猩紅的喜袍上用金線繡著吉祥什,耳鐺上的流蘇垂在肩上,兩只手腕上各戴著龍金鐲。
藺長星哪里結果如此,他的四姑娘,當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他看得挪不開眼,卻也知道,憑的子,這一打扮必是煎熬。
他又連累吃苦頭。
燕王府人口簡單,這房只是意思意思,沒怎麼鬧起來,只一個賀嵐嘰嘰喳喳不停。
藺長星坐在邊便不想離開,在幾個郡王并著江鄞的催促下,才不得不起出去招呼客人。
他在謝辰耳邊代將妝面和釵環卸下,好好休息,才在眾人的忍笑聲里出去。
賀嵐單純地夸贊道:“表嫂,你今天真好看,難怪木頭表哥喜歡你。”
從前燕王妃屬意的兒媳婦是賀嵐,無奈這兩個人鬧歸鬧,玩歸玩,彼此只有兄妹心思。
賀嵐嫌棄藺長星還來不及,看到謝辰,滿心都是藺長星配不上。
“表嫂,我去前面跟他們玩了。”
謝辰笑:“你去吧,記著不能喝酒。”
賀嵐撒一跺腳:“怎麼不能喝,我早不是小孩子了。”說完急匆匆跑了出去。
素織替謝辰卸下釵環裳,隨口道:“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灌世子酒喝,三爺親時,可是醉得被人抬回房。”
“三哥心思最深,你以為他真醉了?”謝辰比誰都了解謝潺,嗤笑道:“他那是演戲,想著早點回去房。”
說到這,不免含。素織在后笑,被從鏡里看到,轉就去撓。
素織連喊“饒命”。
謝辰倒是不怕,有江鄞賀裁風跟萬家的那幾個攔在前頭,旁人沒機會把藺長星灌醉。
待藺長星再回到屋子,謝辰已經洗漱得當,簡單墊過了肚子。
此院落嶄新又氣派,乃是特為他親修建出來的。秋日不見蕭條,只覺四下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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