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這事不是有意瞞你。”宋招娣語重心長道,“我倆九號上午辦的證,下午就回來了。不信的話你等著,我去把結婚證拿來。對了,車票也在。”不等開口就往樓上去。
白母跟上去。
趙銀刷一下跑過去攔住:“想干嘛?是不是又想拿建國的東西?我告訴你,有我在,想都別想。”
“這里是我婿家,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白母撥開趙銀的手,“滾開!”
趙銀對鐘建國的很復雜。的日子不順心時,就詛咒鐘建國橫死。家里遇到點困難,街道或者廠里看在鐘家是軍屬的份上照顧鐘家,趙銀又希鐘建國升發財。
趙銀見著鐘建國的時候,踩地捧高的秉又讓忍不住結鐘建國,連臉上的皺眉都帶著刻意的討好。偏偏又不希鐘建國過得太好。
正因為趙銀這麼矛盾,在認為宋招娣是山窩窩里的土丫頭時,才打著為鐘建國好的名義,把宋招娣介紹給鐘建國。
趙銀以為的這種小心思別人看不出來,事實上連真正淳樸,沒什麼心機的宋母都能看出給宋招娣說,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有一點趙銀從不敢奢,那就是鐘建國的工資。
趙銀把鐘家兄弟趕出家門一事,所住的筒子樓里的人都知道。想要鐘建國的東西,只能在節禮上做文章。
敢找鐘建國要錢,鐘家大哥若是一氣之下告到趙銀單位里,趙銀輕則被廠領導訓一頓,重則被開除。
再過幾年,趙銀就退休了,不想老了老了,退休金沒了。而越來越老,鐘建國越來越厲害,趙銀就越來越怯鐘建國。此次敢一個人找來,也是仗著占著理。
鐘建國窮的不像是能住起樓房的人,趙銀也有些奇怪。聽完宋招娣的那番話,趙銀認定鐘建國的錢都被白家人給弄走了。
只要一想到不敢奢的鈔票,一疊一疊的飛到白家,趙銀就氣得肚子疼:“我還沒你滾,居然敢我滾?老娘倒要看看,咱倆今天誰滾。”手薅住白母的頭發就往外拽。
宋招娣翻出結婚證和留作紀念的車票,到樓梯口看到趙銀和白母撕扯起來。宋招娣樂了,干脆坐下來靜靜地圍觀兩人打架。
待兩人扯得衫不整,累得氣吁吁,宋招娣才慢慢悠悠下樓,故作驚訝道:“表姨,嬸子,你們這是做什麼?哎,我的碗,我的碗怎麼碎了?表姨,是不是你弄碎的?”
“不是我!”趙銀不假思索,口而出,“是!”
白母一看兩個碗摔碎片,徹底不能用了:“是你表姨掉的。”
“是你掉的。”趙銀了幾口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白母,“碗離你近,離我遠,招娣,找賠,必須得就賠。”
白母瞪著眼,一蹦三跳,揚聲道:“憑什麼找我賠?你哪雙眼看到是我弄掉的?別口噴人。”
“我不管是你們誰弄掉的,反正兩個碗都不能用了。”宋招娣道,“只有你和我表姨在樓下,你們一人賠一個,一人給我一錢好了。”
白母驚:“你怎麼不去搶?!”
“一個瓷大碗,也好意思你表姨賠?虧得還是我把你介紹給建國。”趙銀冷笑,“宋招娣,你有沒有良心?”
宋招娣:“我家原本有好幾個碗,大娃和二娃吃飯的時候沒端穩,摔碎了三個。現在又被你們弄碎兩個,不去買碗?我們晌午得用盆吃飯。
“建國以前的工資不高,不但得養一家五口,還時不時被這個嬸子追著要錢。大娃的媽媽死的時候,建國都是找劉師長借的錢。表姨,建國還欠一屁外債,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你要我咋辦?”
趙銀指著白母:“找要!”
“你別聽胡說八道。”白母道,“鐘建國本沒給過我錢。”
宋招娣:“后來是沒有。可是我聽周圍的鄰居說,你天天拿建國的副食本去供銷社和副食廠買東西,每次還都買兩份,一份寄回家。
“大娃還說你家里的東西,蜂、麥,布等等,但凡能托郵局寄去申城的,你什麼都藏起來寄回去。三娃出生的時候,你在這邊待兩個月,鐘家一個月的伙食費三十塊錢都不夠用。”
“三十塊錢?”趙銀瞪大眼睛,“頓頓吃,一個月也用不了三十塊。”
宋招娣點頭:“是的。表姨,你看這是結婚證,這是車票和船票。”
趙銀以前不識字,鐘建國的爸教過,趙銀認識數字,仔細看兩遍還給宋招娣:“是我誤會你了。在這邊好的吧?建國對你怎麼樣?”
“建國兩天沒回來了。”宋招娣忍不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你們今天過來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請假回來。我覺自己就跟個保姆似的。”
白母沒想到鐘建國和大娃把什麼事都告訴宋招娣,被宋招娣堵得口痛,聽這麼一說,笑道:“你就是我婿的保姆。”
“嬸子,我最后問你一句,你來干什麼?”宋招娣很想翻白眼,“據我所知你家庭分有問題,你跑過來,革/委會的人知道嗎?”
白母臉驟變。
趙銀驚訝:“是黑五類?”
“差不多。”宋招娣道,“嬸子,不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別怪我給申城那邊發電報。”
早幾天白母收到一封信,信上說是白樺的好朋友,白樺的死很難過,至今一想到白樺就替到不值。
白樺給鐘建國生三個兒子,一死,鐘建國就迫不及待續弦,更可惡的對方還是鐘建國的繼母的外甥。希白母能過來管一管鐘建國。
白樺死的時候,鐘建國給白家去個電報。白母就拿著這個電報去請假,此時革命還鬧得不是很嚴重,白母又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街道主任就給五天假。
白母對信上的容將信將疑,然而一看鐘家小院變了樣,白母怒火攻心,覺得鐘建國真沒良心,這才在門口大喊大。渾然忘記是最沒資格罵鐘建國,沖宋招娣擺臉的人。
宋招娣話音落下,白母清醒過來,然而不是趙銀那種勢利眼,能能。就是一個嚴重重男輕,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讓給宋招娣低頭,白母做不來:“你嚇唬誰呢。”
“你如果覺得我嚇唬你,那就這麼覺得吧。不過,嬸子,我得提醒你,建國跟我說過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宋招娣道,“表姨,您還有別的事?”
趙銀想提醒宋招娣要懂得知恩圖報,可見宋招娣好像還不大樂意照看幾個孩子,廊檐下還有一盆服沒洗,笑了笑:“我沒別的事,就是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
“天快晌午了,家里也沒菜了。”宋招娣道,“表姨,你跟我一起去買菜,順便給申城發個電報,就說這個嬸子是跑過來的。”
趙銀非常樂意干這種事:“行,咱們現在就去。”
給申城拍電報?那豈不是要餡。白母眼中出驚恐之:“你敢?!”
宋招娣眼神一閃,被給猜中了?
趙銀見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跋扈,笑道:“沒有我趙銀不敢干的事。招娣,咱們走。”
宋招娣沖白母呶呶:“在這里,我沒法鎖門。”
“這個好辦。”趙銀上去抓住白母的胳膊,“你給我出來。”
白母下意識抓住門框。
宋招娣上去掰的手,沒有掰開。而正如段大嫂所說,宋招娣不會跟人打架,想了想,看到被丟在廊檐下的大菜刀。
宋招娣撿起菜刀就朝白母走來。
趙銀臉大變:“招娣,別干傻事。”
“表姨,我知道。”宋招娣道,“我不殺人,只是先把的手指頭剁掉,回頭再去衛生院給起來。
“建國的領導如果問起來,我就說這個嬸子我們家的東西。表姨記得給我作證就好了。”說著,舉起菜刀。
趙銀下意識松手。
撲通!
白母跌坐在地上。
宋招娣看了看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菜刀,又看了看臉煞白的白母,無語又想笑:“嬸子,要不要我拉你起來?”
白母爬起來就往外跑。
宋招娣提醒道:“嬸子,你的包還沒拿。”
白母腳步一頓,轉回來拿起包再次往外沖。
宋招娣晃悠著大菜刀,笑道:“表姨,咱們可以去買菜了。”
趙銀第一次見到宋招娣是在鐘家,宋招娣表現得很不喜歡,第二是在宋家,宋招娣很厭惡。今天是趙銀第三次見到宋招娣,宋招娣對很客氣,仿佛已經忘記前兩次不快。
可是宋招娣剛才還抱怨鐘建國幾天沒回家,宋招娣居然沒怪?趙銀總覺得宋招娣笑里藏刀,手里的那把刀下一刻就會落到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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