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國：“下午能歇一會兒。想買什麼，我回來的時候去供銷社。”

“想買，供銷社沒有。”宋照道，“段大嫂說只能去這邊兩百多里路的杭城市區買。你明兒如果不忙，就把他們仨帶去訓練區，我跟段大嫂出去一趟。天氣冷了，他們仨的棉都小了，得去買點布把胳膊和腳接長。”

鐘建國想了想：“那明兒我帶他們。我如果要開會什麼的，小李帶著。”

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六年，這十年間發生的事對劉靈來說太過遙遠。讀書的時候聽老師講過幾次，因喜歡服裝設計，也想著考類似的學校，覺得歷史用不到就沒怎麼研究過這段歷史。

劉靈后來研究華國的服飾的演變，重新翻開這段歷史，這個時期人們穿的服令劉靈十分意外，才導致多年過去，對這段歷史還有些許印象。

如果問劉靈這十年間都發生哪些事，說不出來。翁洲島就如劉靈想象的一樣，是個世外桃源。在這里看不到游街，看不到批斗，看不到大字報。

劉靈有時候會有一種不是到了一九六七年，而是到了一九七七年，革命結束的時刻。可是事實上，今年是一九六七年，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剛剛開始。

跟鐘建國說去杭城買東西，芯子被換的宋招娣其實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況，是不是已經發展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十一月十六日上午，宋招娣和段大姐，以及其他幾個軍屬到達杭城，就發現到都是戴著紅袖章的人，到滿大字報，市民也看起來很是惶恐不安。

直到回去都沒遇到游街示眾的人，宋招娣心里輕松許多。不知道歷史，不知道這才剛剛開始的段大姐卻憂心忡忡，晚上見著劉師長就迫不及待地說在杭城見到的事。

翌日，劉師長把他的親信，看重的下屬全部到辦公室，跟他們講外面的事，同時讓他們有心理準備。

鐘建國卻不擔心，上面和下面再怎麼鬧騰，都不敢和老蔣隔海相他們。因為一旦了他們，老蔣的人會很快打進來。

不過，鐘建國知道有些話爛在肚子里也不能說出來，便跟別人一樣，很是慎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謹記師長的提醒。

到家看到宋招娣，想到有時候很心大意，鐘建國把三個孩子哄睡著，就說：“咱倆聊聊。”

“聊聊你為什麼把我的門鎖上，又為什麼把鑰匙丟海里嗎？”宋招娣問。

鐘建國臉上閃過一不自在：“正經事。”

“確定？”宋招娣不信。

鐘建國點了點：“師長今兒跟我們說，以后謹言慎行，不要輕易出頭。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以后不要在外面說什麼《道德經》、《三字經》、《紅樓夢》之類的話。否則，你即便正苗紅，也會被打思想不正確。”

“我知道。”宋招娣道，“我就在你面前說說。你走的這些天我沒閑著，不但把英語教材看了，還把主席語錄背會了。以后誰敢挑我的刺，我就用主席語錄堵他們。我勸你也多看看。”

“我空看看。”鐘建國意外，沒想到有這等覺悟，“睡覺吧。”

宋招娣挑眉：“怎麼睡？”

“別氣我行嗎？”鐘建國瞪一眼，起回到臥室。

天氣越來越冷，翁洲島雖然于南方，冬天卻一點也不暖和，冷的天氣有時候比濱海的冬天還冷。

宋招娣不敢讓三娃單獨睡，而又不怎麼會摟著孩子睡覺，只能讓三娃橫在和鐘建國中間。

鐘建國也知道讓三娃睡在外面，他兒子不凍生病也會半夜滾掉下去。因此鐘建國不用想也知道三娃得睡在他倆中間。面對宋招娣故意挑釁，鐘建國才甩臉子。

一九六八年，寒假過完，部隊子弟學校迎來新學期，宋招娣也為正式老師。這時候的三娃已經會走，會喊爸，還沒學會喊娘。

宋招娣之前聽鐘建國說，上課的時候其他老師幫帶孩子，一直認為鐘建國開玩笑。事實上，宋招娣抱著三娃去學校，都沒容宋招娣開口，就有幾個老師要幫照看三娃。

宋招娣忍不住慨，這個時代雖然，壞人很壞，但淳樸的人還是多。

新學期新氣象，宋招娣神抖擻，抱著同樣莫名興的三娃抵達學校，卻發現學校里的氣氛很怪，死氣沉沉。

辦公室里沒人，宋招娣問一個學生才知道老師都在校長辦公室里。敲門進去，宋招娣就看到眾人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放寒假的時候，鐘建國出去一趟，他不在家，宋招娣圍著幾個孩子轉，也沒留意外面的事，小聲問校長：“出了什麼事？”

“上面下達文件，令我們肅清學校里的歪風邪氣。”校長嘆氣道。

宋招娣皺眉，不可能就這麼一點事：“然后呢？”

“錢團長要跟姚老師離婚。”校長話音一出，宋招娣不瞪大眼。

宋招娣恐怕自己沒聽清楚：“跟我一起教初一數學的那個姚老師？經常幫我照看我們家三娃，還給三娃做過一雙棉鞋的姚老師？”

“是的。”校長點了點頭。

宋招娣不明白：“為什麼？我記得姚老師說過，和錢團長是革命夫妻，結婚有二十年了。再過兩年孩子都要結婚了。”

“姚老師以前是資本家的兒。”校長道，“錢團長要跟撇清關系。一旦兩人離婚，就坐實姚老師是黑七類當中的資本家。

“姚老師沒法在學校里上課，離開翁洲島，外面世道這麼，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出去該怎麼活啊。”

宋招娣深吸一口氣：“建國沒跟我說，離婚的事是不是還沒定？”

“魯政委沒有批錢團長的離婚申請，前天還找我了解姚老師的況。”校長道，“如果因為姚老師以前是資本家的兒，我就要出證明姚老師有問題，那咱們這個學校里，也只有小宋你一人沒問題。”

宋招娣指著自己，不敢置信：“我沒問題？”

“我家以前是富農。”校長道，“這幾位老師家中不是富農，就是跟資本家有過來往。真這麼查下去，只有小宋你家祖祖輩輩是貧農。”

宋招娣皺眉：“祖上做過什麼，跟你們有什麼關系？”

“出不正。”校長道，“沒法教學生。”

宋招娣有心理準備，也沒想到真要這麼查：“聽校長的意思，暫時還沒人來查？”

“姚老師都要離婚了，這不是早晚的事麼。”其中一語文老師道。

宋招娣擺手：“不見得。我聽說上面不準地方摻和軍部的事，咱們學校是子弟學校，地方革委會應該不敢來查。他們不來查，只要軍部不管，大家就不會有事。”

“那錢團長干什麼要跟姚老師離婚？”一個年輕的老師問。

宋招娣嗤一聲：“因為他怕姚老師擋了他升遷的路。”

“這——”校長著實沒想到，“小宋，這種話可不能說。”

宋招娣：“學校沒有人向部隊反應姚老師有問題？”

“沒有！”校長道，“我們不得大家不提祖上的事。”

宋招娣：“魯政委來找你了解況，說明軍部那邊一開始也沒覺得姚老師有問題，也就說明這一切都是錢團長自己搞出來的。

“能讓他拋棄發妻，除了為了升發財，我想不出別的。”頓了頓，“還有一點可能，他看上別人了，想借機休掉糟糠之妻。”

“小宋同志說得有道理。”校長想了想，“可是咱們要保全姚老師，也沒有錢團長思想不端正的證據啊。”

宋招娣：“這個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