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晝夜趕路,離河東愈來愈近。
但誠如周希遠所料,謝珽繞不過必經的關隘。
比如眼前的這座鷹愁關。
群山連綿,峰巒陡峭,中間又有濤濤大河蜿蜒奔流,劍南地勢之兇險遠超河東。
翻山越嶺固然是一種選擇。
但若真這樣走,就得繞極大的圈子,且雜木荊棘布的路很不好走。非但阿嫣吃苦累,途中也得平白拖延許多時日。且劍南畢竟不是謝家的地盤,能清關隘要道已頗難得,對崇山峻嶺中的地形氣候其實知之甚。如今正逢深冬,實在不宜冒險。
這座關隘是目下最合適的選擇。
不過如何通關卻是個麻煩。
謝珽雖在劍南布了眼線,也只是為探聽消息,人手不算多,更不像在京城那樣手眼通天。且這回是倉促趕來營救阿嫣,先前急于尋人,如今時日有限,更沒法像陳半千劫奪阿嫣那樣早早的籌謀鋪路,備足虛招幌子,做出萬全的準備。
據阿嫣所言,周希遠打定了主意要用劫持眷的齷齪手段牽制河東,看這一路盤查的勢,便知他還沒死心。
關隘盤查極為嚴格,莫說馬車里的貨都要拆卸檢查,見量秀弱些的,不論男都要臉,大約是防著易了容蒙混過關。一旦被察覺,就只能闖。
可若闖,外面卻是龍潭虎。
劍南麾下的兵馬由周守素統領,周希遠是其長子,手中權柄不小,為活捉阿嫣,他竟在每關隘外都調了千名兵守著,弓箭俱全,日夜戒備。
眼線稟報時,神也頗擔憂。
“老陳今早就混過去了,召集了兄弟們在外接應。但是剛出城門的這段路不好走,兩邊都是峭壁,人家在上面架了弓箭,一不小心就得刺猬。我們若提早手,又會?馬腳。”扮作樵夫的男子戴了破舊斗笠,攏袖坐在簡陋茶攤上,似有些作難。
徐曜聞言,不由得看向了阿嫣。
他和謝珽出生死,孤軍深的事沒做,這會兒尋了套細甲穿著,拼著傷強闖過去,也能有幾分把握。
王妃卻不一樣。
哪怕也穿了細甲護,到底是弱質之,倘若不慎被傷著,刀劍無眼,那可是關乎命的事。
他沒敢說,又看向謝珽。
謝珽兩道劍眉擰,手指捻茶杯。
讓阿嫣冒著箭雨往外闖,那絕不可能,稍有疏忽就是命之憂,他不能拿冒險。若要設法調開兵,倒也不是沒法子,譬如劫了此最要人擋箭,就有轉圜之機。
但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極難。
若劫得太早了被人察覺,不等他拿到城門口擋箭,消息一出,關隘或許就給封了。若要挑著時辰劫人,他須護在阿嫣邊無暇分.,這些眼線雖耳聰目明,手卻不足以輕而易舉的劫人,哪怕派了徐曜,甚至他的暗衛,也不夠穩妥。
但凡不能一擊而中,就會打草驚蛇。
實在不行,只能將阿嫣給徐曜,他去劫人開道。
謝珽終究放心不下,只沉眉未語。
便在此時,一段枯黃的竹枝忽然?背后飄來,雖未挾風雷之勢,卻仍有破空而來的輕微靜。謝珽耳力極佳,猛地抬手將其夾住,回頭看向竹枝來。
就見道旁老樹下,有個年抱臂而立。
他上仍穿著半舊的青衫,拿木簪挽發髻,一張清秀的臉在冬日里毫無遮擋,就那麼沐浴在下,肆無忌憚。
司裕?
謝珽神錯愕,旁邊阿嫣也在此時抬目去。
旋即,的眼底浮起了驚喜。
京城一別之后,已許久沒看到司裕了。唯一聽到的消息,還是徐家叔叔來魏州時,曾說周希逸在京城挨了打,傳言是謝珽所為。謝珽則將此事栽在了司裕的頭上,說是司裕出手揍的。
那個時候,阿嫣也曾暗暗想過,不知道司裕那樣孤僻的子,會不會找到好的去,另尋前程。
卻未料今日竟在此重逢!
視線相,年朝挑了挑角。
深冬的日頭寡淡蒼白,他的臉上卻頗有神采,角勾起時笑容稍,頗有幾分?在散漫的滋味。比起剛認識時冷清孤僻、寡言語,總喜歡躲在樹梢屋頂不肯跟人接的模樣,他這會兒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里,竟比跑路的謝珽和阿嫣他們還要坦幾分。
看得出來,他已變了些許。
阿嫣稍欣,那邊司裕卻抬下指向不遠的一條路口,而后往那邊走過去。
謝珽、阿嫣和徐曜隨即起,跟了過去。
兩見,竟是謝珽最先開口,“你怎會在這里?”
司裕答得依舊簡單
“游玩。”
……
司裕來劍南,確實是為了游玩。
那晚在徐家別苑里,阿嫣寫了贈別的紙條,又一次勸他另尋前程時,他便知道,是真的只拿他當朋友,并無旁的心思。而時日倏忽,司裕縱不太懂男之事,也看得出阿嫣對謝珽的態度在變化,夫妻之間亦不似最初那樣生疏。
他瀟灑離去,心里其實有些失落。
尤其在那之前,周希逸曾問他是不是喜歡阿嫣。
司裕不敢想那個答案。
但他知道,阿嫣對他必定不是喜歡。
已經嫁給了謝珽,夫妻之間漸篤且興趣相投,明知留在王府有千難萬險,仍舍不下一個謝珽。至于謝珽,雖則脾氣冷得可惡,但他對阿嫣的照拂護,司裕也是看在眼里的。那是別人的恩濃,他即便放心不下,也不能再摻和。
司裕從不愿給阿嫣添麻煩。
他聽了的話,決定多看看這世間。
去哪里呢?
司裕?長在萬云谷中,先前做殺手時,也曾去別做過任務,對那些地方都無甚興致。京城沒有在,并無甚樂趣,河東雖有,他卻不好再跟過去。
思來想去,最后想到的竟然是劍南。
相識那麼久,司裕知道的喜好,也記得當日周希逸提起蜀中山水時,眼底流的些許芒。
那樣的溫山水,詩畫意,必定是心存向往的,只是為了謝珽有意克制而已。
或許這輩子都無緣去蜀中。
他既無可去,不妨代去瞧瞧。
司裕很快打定了主意,因氣不過周希逸的糾纏,挑著地方揍了他一頓,不巧和謝珽的人撞見,周希逸又不夠打,揍得不夠盡興。之后,他便孤劍南,看看那究竟是何等地界。
?活在暗夜殺伐,他前十幾年的心思都在生存爭殺,幾乎沒半點閑看風景。
直到蜀后,他回想曾在郊外念過的詩詞、勾畫過的山水,想象阿嫣站在這里時會如何看待眼前風,才漸而領略出其中滋味。于是四游走,順道嘗試蜀中味多滋的食,不知不覺的就盤桓到了如今。
時而安靜想念,時而云淡風輕,司裕很想去魏州告訴蜀中究竟是何模樣,又怕到了那里又不愿再離去。
直到昨日,他看到了悉的影。
司裕甚至懷疑是眼花了。
但事實分明,騎馬而過的人就是謝珽和阿嫣,還有影子般跟謝珽片刻不離的徐曜。
司裕立時覺出不對勁。
他沒敢攪擾,只默默跟著,暫未面。見這三人皆作不起眼的尋常打扮,謝珽在這座關隘前擰眉發愁,外頭又無端派了兵把守后,猜出了背后可能的緣故。
遂現與相見。
此刻角落里安靜蔽,司裕聽徐曜簡略說了經歷,得知謝珽的打算之后,竟?挑了挑眉。
“這容易。我去捉人。”
極輕松的語氣,仿佛去捉個兔子那麼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啊,我的司裕!番外里給他發個老婆吧w
謝謝梨子酒的地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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