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興到底只能眼睜睜看他老娘把兔子端走,他邊回味邊去打了水來,洗漱過收拾妥了外衫爬上床。都躺平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還里外里翻,心里想著今兒個小媳婦跟他說了些啥?關心了他幾句。
這天他可說是難得勤快,這勤快卻沒能過夜,次日三遍他那屋還關著門,看菜粥要煮好了黃氏去敲,沒人應,推開門進去只見三兒子面朝里側睡著,手還捂在耳朵上。
黃氏推他一下:“起來吃飯了。”
程家興一點兒反應沒有。
黃氏多使了點勁拍他。
程家興也沒睜眼,帶點鼻音含含糊糊讓他娘出去,說沒睡醒,睡醒了吃。
當娘的能沒法子收拾他??
黃氏都沒去掀鋪蓋,就往床沿邊一坐,瞅他一眼說:“你再不起來兔子就要給鐵牛吃了。”
“娘騙我,你那麼摳。”
黃氏又要給他氣著,也不想管這小兔崽子,準備自個兒先去把粥喝了,出去之前還給了賴床不起的程家興一下:“你接著睡,看我給不給你留飯!不起來吃你就著!對了你昨個兒是打空手出的門?裝兔子那盆兒是老何家的?我洗出來了,待會兒就給河對面送去。”
黃氏說完還沒出屋,程家興蹭一下坐起來了。
“我端回來的,我去送。”
……
程家興總算沒睡到日上三竿,天剛剛亮開,他起來了。他出屋時其他人已經喝完粥陸續下桌,吃得快的程老大剛才已經挑著水桶到大榕樹下打水去了,程老二多說了兩句,剛放碗,準備清早出去給家里割一背豬草,他手里拿著鐮刀,就看見從里屋出來的程家興,還覺得稀奇:“沒到你起床的時候啊,咋不睡了?”
程家興還沒吭聲,黃氏給了二兒子一下:“非要他睡到日上三竿你才高興?早點起來還不得勁兒?程家貴你皮了是吧?”
“我是納悶……”
“割你豬草去。”
竹編的背簍就擱在屋檐底下,程家貴把鐮刀放進背簍里,背著就要出門。黃氏又喊住他:“今天干活都麻利點,田間地頭忙完了早點回來。”
“娘有安排啊?”
黃氏說三兒子拿回來的兔子好下酒,晚上他們父子幾個喝一碗,也坐下說說話。
程家兄弟除了程家興都是踏實人,平常搶著干活不抱怨的,聽說做完回來有酒吃,程家貴更覺得渾都是力氣,風風火火的出了門。程家興端著溫熱的菜粥幾口喝完,碗一放一下桌了。
“那盆呢?娘給我吧,我拿去河對面還。”
看他平常懶得沒改,提到小媳婦兒才神點,黃氏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想起大嫂說的,兒子們紛紛娶了媳婦就有了自己的小家,非要拘著讓他們還跟沒親的時候一樣就強人所難了。尤其兄弟里頭有人勤快有人懶,付出的不同得到的一樣,這對勤快人來說不公平,時日短還好說,時日一長總會心生埋怨。
想起大嫂給出的主意,黃氏有些心,覺得要不然趁晚上吃酒的時候提一提。
老四在外頭學徒弟吃住都在師傅家,就不說了。等老三了親,何氏進門,這家里的活就得重新分過,到時候田地包給兒子們管,一人種一塊,家里的活也要分給幾個媳婦,只要家里活沒落下,還有空閑時間都可以做些私事,掙了錢充一半給家里做開銷,置辦生活,剩下的在各房手里。
想也知道只要這麼宣布下去幾房慢慢都會攢起私房,哪怕老三他再沒上進心,到時候看老大老二有錢給媳婦添新裳買頭繩首飾就他沒有,他肯這麼虧待何氏?不得勤快起來?
黃氏生了四個兒子,其他三個都不擔心,就怕程家興這麼混著往后沒靠。
如今眼瞧他對何杏上心,黃氏就想在兒媳婦上打打注意,看怎麼一兒子。
程家興不知道他娘想這麼遠的,他在灶臺上看到昨個兒端兔回來的盆子,抄上出門去了。本來以為昨天見過得有些天瞧不見人,都忘了還有還盆子的事,經老娘的提醒才想起來,真是意外之喜啊。
大清早的,程家興又過河去了,今兒個運氣卻不是那麼好,他進何家院子才聽說杏兒出去有一會兒。
本地盛產竹子,甭管是魚泉村或者大榕樹村都有好些竹林,何杏清早出門就是往周邊最大那片竹林去的,開春之后陸續下了幾場小雨,竹筍鉆出不,說去砍些回來做泡椒春筍,正好家里泡椒有兩大壇。
筍這玩意兒,村里人都知道能吃,可要是生活寬裕的不會去挖,挖著就費力氣,個筍殼手要好些天,真不如下地去砍棵白菜。
村人吃筍都是過水煮,煮出來切片片,那吃著沒滋味,甚至于說發苦的都有,他們不喜歡也正常。何杏在吃這一門上花樣多,想著泡椒春筍爽口開胃配粥喝是極好,合計著多做一些,也送點給程家興嘗嘗。
是娘說的,說難得程家興這麼惦記,上山去逮著兔子最先想到都是送過河來,讓何杏也對他好些。
何杏想著他,多挖了不,在竹林里面忙得熱火朝天時,程家興已經放下盆子憾的走了,他低著個頭走在鄉間小路上,想著今兒不趕巧,也沒啥,過幾天再送個野來,到時候總能見著杏兒。才樂觀一些,就聽到右手邊有人在喊他。
“你是程老三?跟何家的定親那個?”
程家興扭頭瞅了一眼,是個二十歲上下的男人,他不認識。本來不想搭理的,又怕是何家親戚,他才停下來朝那邊問:“你誰?”
那人順著土路往這邊來,邊走邊說:“我趙六。”
趙六?
一聽說這名程家興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外頭傳說挨過杏兒毒打躺床上半個月沒下來那個?知道是誰了以后,程家興再看他,好家伙!看面相就是歹人!走路含駝背沒神,長得跟耗子似的!
看到這人,想到他因為調戲杏兒挨過打,程家興手也。
他還沒把人怎麼樣,趙六走過來勾肩搭背勸他最好是趁人還沒過門趕跟掰了,這母老虎招惹不得,誰要不順心了,眨眼之間能掉半條命。啊,不跟人講道理,瘋起來就要打人。看著是個人的,起手來比大老爺們狠……趙六抹黑何杏不是一回兩回了,說起這些都很順口,程家興聽個開頭就瞇了瞇眼,沒等他說完就揮拳打了上去。
兩人都是混日子的懶貨,要論手,趙六差了程家興不知道幾里地。
程家興那是經常上山去逮捉兔的,勁兒大,手也快,幾下就把人打翻在地,打翻了不說還順手扯了藤蔓把人反綁起來拽著他就要往趙家院子去。
……
等何杏挖夠竹筍回來,剛進院子,就看見大房的冬梅在跟香桃說話,兩個妹子一見著就小跑過來。
“杏兒你怎麼才回來?剛才程家興過來還盆子,在村道上遇見趙六,不知起了什麼口角兩人起手來。程家興把趙六打了,燒餅剛去田里喊了哥哥他們,都往趙家去了。”
何杏聽著這話起先是一愣,回過神把裝著春筍的大背簍往地上一放,也往趙家去了。兩個堂妹沒跟著去湊這種熱鬧,就想幫把卸下來的春筍搬進屋去,看何杏背著輕輕松松連滴汗都沒流,冬梅一手,沒提得。
香桃給搭了把手,兩人一左一右給抬進了屋。
一個村里住著,趙何兩家相距沒有多遠,何杏過去的時候看熱鬧的都圍了一圈。趙家最好臉面也最講規矩的是趙老大,趙老大今兒個出門去辦事了沒在家中,趙六眼瞧著在自家地盤上,人多勢眾,剛才哎喲連天的喚,招來家里人心疼之后就開始顛倒黑白,說他只不過跟程老三打個招呼,隨便聊了幾句他突然就起手來。
趙六篤定了程家興不會把他抹黑何杏的原話當眾人面說出來,想讓他吃啞虧。程家興是沒復述那些話,他把人扭回趙家就是警告他來的。
趙家的不講道理,程家興勢單力薄,這才有何家兄弟抄著家伙趕來救場。
何杏來得最晚,過來就站在院子一角,旁邊有塊搭起來的厚石板,趙家媳婦有時在這里兩件裳,有時鋪石板上曬點東西。何杏剛才過來,就聽到趙六在那兒顛倒黑白,火氣上來一掌拍在旁邊石板上,挨邊上站著看熱鬧的聽見有什麼碎裂的聲響,一扭頭就看見何杏那只白生生的手,從手落下的地方,石板裂開來,碎幾大塊砸在地上。
挨站的齊刷刷退開一步,出晚到的小娘子。
小娘子收回手,拍了拍上頭莫須有的灰,往前走去。
先沖程家興笑了笑,這才看向挨了毒打的趙六,問他剛才說什麼來著?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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