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敢呢……」川兒幽幽的道,繼而發覺趙賢妃直勾勾著自己,忙岔開話題道,「小人是覺得,不管陛下是否真的生病,於於理,娘娘您都該過去看一遭,就算見不上面,好歹讓陛下知道您的心意。」
趙賢妃才不肯呢,就是怕皇帝真要召見,那又沒法拒絕,可不就得跟著染上天花麼?
「不,不,本宮可不能去。」趙賢妃撥浪鼓似的搖頭,比起伺候皇帝,還不如去討好林若秋那個狐子呢,好歹狐子上沒病。
川兒只得嘆息,看來這位娘娘真心是沒救了,大好的機會都不能把握,看看人家林皇后,哪怕無法侍疾,還是一日三餐的送膳過去——就算皇帝真得了天花,也會念這番心意。
要不林氏怎麼能當皇后呢?就算沒有林氏,照他家娘娘的脾氣,這一輩子也是出不了頭的。
彷彿在一夕之間,宮裡變得沉默許多,皇后忙著往太和殿送膳兼拉扯幾個孩子,趙賢妃忙著整頓宮務——謝婉玉閉門思過,忽然之間倒走俏起來,人也比之前有活力了。
原本還有嬪妃想往太和殿探視,可經皇后一番申斥之後,便都歇了心思,老老實實在宮中靜候消息。
至於皇帝麼,至今仍躺在寢殿之中,無人能得探視,唯有黃松年終日來往不斷,逢著別人向他搭話,還得含笑說皇帝一切都好——傻子也知道不好。
景福宮中,郁太妃慢悠悠地喝著燕窩粥,微哂道:「這是把人都當瞎子呢,皇帝若真的好,怎麼連朝都沒法上,只讓謝相監國?看來皇帝這回真是病得不輕。」
侍卻有些擔憂,是知道的,難免做賊心虛,「若陛下查到西苑來,咱們該怎麼辦?」
郁太妃閑閑道:「你怕什麼?就算要查,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比起們這幾個鬼,皇帝更懼怕傷泄,若人知道皇帝子不好了,朝中那些個藩王不蠢蠢才怪,為了天下安穩,皇帝也必是要瞞下去的。
侍卻仍覺得心驚膽戰,「但,等陛下痊癒之後……」
「那就更不用了,等他醒來,這宮裡想必早已變了天,你說咱們該聽誰的?」郁太妃將書信湊到燭火上,看它漸漸化為灰燼,朱微啟,「今夜子時,齊王就要進京了,有他來陪他的好哥哥,咱們自然無須多事。」
繼而卻嘆道:「這齊王也是個無能的,連進宮都要本宮幫忙,哎,送佛送到西,本宮也只好再幫他一把了。」
侍見輕描淡寫說出謀逆的話,只覺心驚跳,「但,皇后如今盯甘殿盯得甚,恐怕那明芳姑娘沒法幫咱們的忙……」
懷疑皇后已經看出太妃娘娘的手段了,否則怎會無端將謝貴妃足——謝貴妃自己都不能出來,殿里的自然也沒法子。可這宮中只有皇后、貴妃和賢妃有協理六宮之權,們的腰牌能開啟宮門,皇后那裡是夠不上的,如今謝貴妃的路子也被阻斷,侍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主意。
郁太妃半點不著忙,輕輕笑道:「明芳那丫頭本宮從沒放在心上,且忠於謝氏,未必能為本宮所用,本宮埋藏的暗子,從來就不在甘殿。」
侍屏氣凝神,「娘娘的意思是……」
「你忘了披香殿麼?」郁太妃角漾起詭的笑。
*
披香殿中,趙賢妃褪去一華,只穿著素白袍坐在床頭,滿目都是疲倦之:總算知道謝婉玉從前多麼辛苦了,皇后慣會躲懶,倒害得們這些人百上加斤,但不得不承認,趙賢妃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缺乏寵的人,唯有權柄能證明自價值,若哪一日連六宮之權都失了,那在這宮裡就無須再待下去了。
因此對謝婉玉雖然同,卻更希謝婉玉能永遠的留在甘殿中——不像林皇后,並不希有人替分憂,何況三個和尚沒水吃,若謝婉玉回來,最先出局的恐怕就是趙賢妃自己了。
所以更得養足神,好好迎接下面的戰鬥。趙賢妃將兩截玉白皓腕搭在肩頭,淺淺闔目,「替本宮捶捶背吧。」
川兒依言上前,小心的為按起肩膀來,但不知怎的,趙賢妃覺得他今日力道忽輕忽重,大失平日水準。
有一下甚至令作痛,趙賢妃了口涼氣道:「你想謀害本宮嗎?」
川兒連忙下床請罪,滿眼都是惶然之。
趙賢妃見他心神不寧的模樣,不皺起眉頭,「你這幾日怎麼了,跟著了魔似的,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川兒訕訕道:「有娘娘在,何人敢欺負奴才?」
那也是,趙賢妃一腳輕輕將他踹開,滿意頷首道:「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罷了,你出去吧,本宮這裡無須你伺候。」
川兒陪笑道:「安神湯已經煎好,小人端來給娘娘服用吧。」
趙賢妃睨著他,「你從前可沒這般殷勤。」
川兒心下一,正待為自己分辯,卻見趙賢妃笑道:「行了,瞧給嚇的,你還會害本宮不?本宮自然不會疑你,端過來吧。」
川兒鬆了口氣,忙小跑著將湯藥呈上,趙賢妃接過來一飲而盡,只覺心底暖洋洋的,「今日這安神湯格外甘甜些,不比前幾日的苦。」
川兒訕訕道:「許是太醫換了新的方子吧。」
他辦事趙賢妃從來不疑,自也不多問,只以袖掩口打了個呵欠,「本宮乏了,你且出去吧。」
川兒依命吹熄了燭火,將碗盞收拾齊整,卻並未立刻就走,直至枕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方躡手躡腳上前,從梳妝篋中取出一枚黃銅製的腰牌。
躊躇再三,川兒還是上前對著床頭飛快地作了一揖,方才離去。
窗口淡淡月,照得室中一片幽涼孤寂,趙賢妃倏忽睜開眼,靜默地坐起來。
從家中帶來的嬤嬤掌上燈,著已空空如也的梳妝箱,嘆息道:「娘娘猜得不錯,他果然是不忠之人。」
到底相了多年,正如川兒了解的秉一樣,趙賢妃也一樣了解他,從萬壽節上瞧見他心不在焉的狀,趙賢妃便起了疑心,終於讓逮著今日這出。
可卻半點高興不起來。趙賢妃苦地笑道:「原來皇后讓本宮小心是這個意思。」
這段時日,林若秋不僅自己宮中加強戒備,且叮囑要格外警惕:如今瓊華殿與甘殿兩皆警衛森嚴,唯一能被利用的地方,就只剩下披香殿了。
趙賢妃原本覺得林若秋太過危言聳聽,可如今瞧來,分明卻被林氏料中了:鬼就出在宮裡,且是邊最為親近之人。
嬤嬤瞧見怏怏不樂的臉,知傷心,因勸道:「娘娘快別如此,好在咱們早已準備,那對牌是假的,回頭自然牽連不到咱們上,你只當沒這個人就是了。」
「晚了,」趙賢妃輕輕搖頭,凄然笑道,「對牌是真的,他沒有拿錯。」
許是最後想賭一把,趙賢妃並未照原定計劃將對牌掉包,也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何種結果:是川兒並非那、還是他最終會良心發現,顧及著而不肯手?到底是這些年的恩,不見得說忘就忘罷。
人一輩子總要犯點蠢,而卻是自作聰明。原以為自己能賭贏,可最終還是輸了——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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