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門被打開了,花園中的石子路被黃的燈照亮。
狄賴低頭看著石子路,一步一步謹慎地走著。
“你……真小心。”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當然。”狄賴答道,“我的命很珍貴。”
走到門口,手,將食遞出,老人沒有接,而是轉走進屋里:“進來。”
“我冒了,”狄賴在后喊道,“也許會傳染你!”
老人沒有回應,徑直走到灶臺前,往鍋里舀水,加了一些藥草,又點燃了柴火。
狄賴小聲嘟囔了一句“是你讓我進來的”,便進了屋子。
這是狄賴第二次進這間屋子,只是上次太過匆忙,這次才真正看清了屋里的模樣。
這是一間樸素而溫馨的屋子,壁爐里燒著火,側前方放著一個老舊的搖椅,上面搭著的毯子垂到了地上,墻邊的架子上擺著瓶瓶罐罐,礦石和不知名的工,單人床側面的墻上,掛著一個干掉的花環。
和卡喀亞們的房間相比,這間木屋更像巫的房間。
狄賴掃視了一圈屋子之后,不舍地收回目,走近了桌子,桌子上堆著一些礦石、末和紙張。
狄賴挑了一個干凈的桌角把食放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散落在桌上的紙張,那上面畫著各種圖形、符號,壁爐的火并不足以照亮桌面上的紙張,這使得想要看清上面寫著什麼的狄賴瞇起了眼睛。
老人問:“你識字?”說話的聲音很大,語速卻很慢,斷句有些奇怪,省略過的語句也帶著一種奇怪的疏離,聽起來很不客氣。
狄賴揚起了頭:“當然,我學過。”
老人指向那些紙張:“能看懂?”
“嗯……”狄賴有些心虛地道,“一點點。”
老人便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在了一起:“騙人。”
狄賴不知道是怎麼看出來的,繼續逞強地解釋道:“我剛開始學識字,認的字不多,所以只能看懂一點點,比如……比如……”拿起一張紙,試圖在上面找到自己認識的字母,可是瞧來瞧去,那紙上竟然沒有一個字是認識的。
老人走過來,從狄賴手中過那張紙:“你不懂……”
老人的態度讓孩有些生氣地豎起了眉。
“這個是我創造的,只有我……才懂的,”老人晃了晃那張紙,說,“符號。”
狄賴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無聲地“哇”了一聲,面前的這個老人是一個真正的巫,的傳說一直在人群中流傳,獨自住在森林深的小木屋里,木屋里有可以生火的壁爐,架子上擺著巫的藥水,桌子上放著巫的材料,能讓地面炸,還創作出了只有巫才懂的文字。
這一切都太酷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巫!
若是換一個人,狄賴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夸獎,可是對著面前的老人,狄賴卻無法坦率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這個老人看起來孤僻而疏離,說話說話魯,聲音大得像是在罵人,瞪著狄賴時的表也很兇狠,還有一些不耐煩。
像是另一只刺猬,讓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開始防。
“哈……”狄賴咳嗽了兩聲,抱著手臂,將頭轉到了一邊,道,“那又如何,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創造出自己才能懂的文字。”
老人哼道:“吹牛。”
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出了與年齡不符的稚氣。
“我沒有吹牛,”狄賴反駁,“因為我現在還小,而你已經活了很久了,伊芳的媽媽的媽媽都知道你的故事……如果我活到你那麼大,我也一定能創造出很多厲害的東西!”
老人又出嘲笑一般的表,這個表讓狄賴更加生氣。
“笑什麼,”狄賴也哼了一聲,“如果我有你有這麼好的房子,我也可以很厲害。”
“那你……家呢?”老人問。
“我沒有家。”狄賴說。
老人沉默了。
狄賴忽然有些難過。
不是因為我弱,吸了吸鼻子,想,也許是因為冒造的鼻塞,或者是壁爐里的煙熏得自己眼睛發酸。
狄賴想起不久之前,那時獨自住在山上的廢屋里,沒人喜歡,也沒人在乎,當然,也無暇顧及那些,只是每天到跑著找食,想著要如何活下去。
現在還記得那個簡陋的廢屋,屋里堆著小山一樣的柴火,窗戶破損,很多地方都風,即使如此,還是把那里當自己家。
甚至當第一次發現那個廢屋,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干草,然后癱進干草堆里的時候,心里還生出了一幸福。
我竟然做出了一個床,我真棒!
狄賴一邊想,一邊在干草上打滾,干草隨著作進了服,扎得上有點疼,但一點都不在乎,甚至還想和別人炫耀自己有多厲害。
當然,那時候邊沒有其他人。
所以在干草上笑了一會兒之后,就傷心起來,悄悄地了幾把眼淚。
“有什麼可難過的呢,狄賴,你可真奇怪。”孩自己對自己說,“你那麼厲害,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然后抓起干草,灑向上空,自娛自樂地喊道:“哇,真開心!我有家了!”
獨自一人,像個刺猬一樣守護著那塊小小的地盤,可即使把自己上的刺全都豎起,對著外人,那些騎士們還是能輕易劈開那個木門的門栓。
難以保護自己的廢屋,但這個老人,卻擁有一個溫馨的小木屋,還擁有防止外敵侵的手段。
令人又羨慕又嫉妒。
“如果以后我有自己的地盤,我也能建一個漂亮的房子,我很厲害,我能打獵,擊敗魔,我還會做很多東西,”狄賴不甘心地說,“我也會變傳奇,讓伊芳兒的兒記得我的故事,我還會建一個超級棒的房子,把里面布置得舒舒服服,比你還。”
老人本來是笑著聽狄賴的話的,但是聽到最后幾句,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表。
那表中,帶著不安、愧疚和一種深切的痛苦。
狄賴敏銳地覺到了這一點,不再說話,轉而開始觀察老人的表。
“這不是,”老人猛地靠近狄賴,語氣變得急促而尖利,“是贖罪!”
“什麼?”狄賴沒有聽清,但老人的表讓害怕。
“你、和我……很像。”老人手抓住了狄賴,“你、沒有家,你、也是個多余的孩子……”
的手帶著老樹皮一樣的褶皺,力量出奇地大,地抓著狄賴的胳膊,聲音迫切,帶著急于尋找認同的執念。
狄賴被抓得很疼,力掙扎,用力地推了老人一把。
每天都在鍛煉的孩力量不容小覷,老人被推得松開了手,踉蹌了幾步,扶住桌子才站穩。
狄賴憤怒地瞪著老人:“我們才不一樣!”因為老人突然的攻擊而進了防備狀態,臉上也浮出了敵意,“卡喀亞們一直說你是個古怪的人,我也這樣覺得。但是我又覺得你很厲害,因為你會讓土地炸……可是們沒說錯,你確實是個古怪的人!你是個討人厭的家伙,所以伊芳的媽媽的媽媽才會和說你是個壞巫婆!”
說完,氣呼呼地走向門口:“我要去和莉莉說,我們沒有辦法和你合作,你太奇怪了,你是個壞蛋!”
走到一半,手腕又被抓住了。
狄賴條件反地想要回手,卻聽見老人的聲音:“不是……”
這個聲音和之前不同,焦急又委屈,仿佛想要辯解什麼:“海拉,我、海拉!”
狄賴甩著自己的手:“放手!”
這次,老人沒有松開孩的手腕,的手像一塊鑄鐵,牢牢地錮著狄賴的手腕:“我不是,我是,海拉。”
“啊?”狄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然而老人之后的話讓更加疑了。
“那個人說的不是我,我是壞巫婆,不是!這是,的家。”老人加快了語速,說道,“我是海拉,我壞,不是,好!”
“誰?”狄賴努力理解著老人話語中的信息,“你是說,伊芳聽到的那個故事里的巫不是你?”
“對,”自己的話終于被理解,老人的眼睛亮了,咧開,笑道,“我是海拉。”
“海拉?”孩疑地重復著這個名字。
費力地捕捉到孩的聲音后,老人的眼睛依然彎著,揚起的角卻開始向下,并在微微抖。
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
雖然是自己說出的名字,但是聽到別人提起它時,還是令人恍惚。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喚起這個名字了。
獨自一人生活了太久,深居簡出在這森林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對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已經記不清年月,甚至也忘記了自己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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