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禍福(一)
林慎之的膽子已經壯了,本畢,帶著笑利索地朝林老太爺和周圍的長輩們團團行了禮,自來地往林老太爺懷裡鑽,林老太爺雖在全神貫注地聽福全低聲回話,卻也沒有推他出去的意思,還隨手抓了個青皮橘子遞給了林慎之,還隨口應了旁邊一個客人的問話:「他年紀小,才五歲,還未曾開蒙呢。」
林慎之卻眨了眨眼,輕輕扯了扯林老太爺的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林老太爺眼睛一亮,臉上卻出十分嚴厲的神來:「你未曾騙我?」
林慎之自信地點了點頭,將手在老太爺手心裡劃了幾下。四姐讓他想辦法讓祖父知曉他已然識字了,很乖,終於有機會了。
林老太爺心裡有了底,便捋了捋鬍子:「既然如此,你就寫你的名字給我瞧瞧。」
別看林慎之年紀小頑,可到底是陶氏親自教養的,極小就習字了,這當眾臉是定了!林亦之眼神一黯,悄無聲息地袖了手,又回了林三老爺的後,蔫頭耷腦的,林三老爺卻來了幾分興趣:「咦,七郎已然識字寫字了?」
這話一出,就有人奇怪地看向他,難道他這個做父親的卻不知曉?林老太爺一個凌厲的目掃得來,嚇得林三老爺了脖子不敢說話。那邊林慎之卻聲氣地謙虛了幾句:「得可憐,見不得人。」
眾人哄堂大笑。
卻說林謹容從陶棠那裡得知壽桃那一關是有驚無險地渡過了,便輕輕出了一口氣,笑道:「多謝大表哥了。」至於與陸緘有關的信息,一概當做沒聽見。
陶棠今年十九歲,因為常年總跟著陶大舅往莊子里、鋪子里、榷場里跑的緣故,長得壯壯實實的,皮也是一種健康的小麥,全然不似林家男人似的又白又弱狀,難得的是子開朗又細緻。他低聲道:「就算你祖父這裡下,其他人心中也只怕不服,事後找你算賬,你又待如何?」
林謹容淡淡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要不牽連小七弟,我不算什麼。」剛才那事兒最壞的結局也不過就是挨罰,但林慎之這遭卻說不定能得到林老太爺的親自教養了!這才是最希,也最需要的。哪怕陶氏再想把最好的給林慎之,男孩子的教養也是離不開優秀的男長輩的,自家那個神仙爹麼,本指不上。
陶棠道:「牙齒也有著舌頭的時候,居家過日子總是會有煩惱的,只要你不計較,想得開就好了。」他沉默片刻,小聲道:「我給你們都帶了新奇玩意兒,你姐姐的那隻盒子下面有個夾層,你和說……」
林謹容會心地笑起來,卻道:「我偏不說!大表哥偏心藏了好東西給姐姐,長輩知道,我們都要挨罰!」
陶棠得耳朵都紅了,拱手作禮低聲央求:「不過一對水晶釵而已,是我這次跑榷場自己賺的錢買的。將來哥哥有多的錢了,再給你和七弟買更好的。」
林謹容狡黠地笑著:「大表哥!我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你可得記著,你欠我一個大人!別到時候我求你,你又推三阻四的!」明年是舅母吳氏的四十整生,怎麼也得想法子跑去清州一趟,再混著去看看那榷場是怎麼回事。
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出格的事求自己的?無非是吃和玩,陶棠雖不以為意,卻逗著小表妹討價還價:「我不是才聽你的幫了小七弟麼?怎麼又欠你人了?」
林謹容搶白他道:「那不是你七弟呀?你幫我?哼哼!大表哥!」
「是,也是我小七弟。」陶棠失笑:「半年不見,牙尖利!罷了,我離開太久不好,這就走了,莫忘了我和你說的事!」
「知道了!我就是忘了我自己也不會忘了大表哥你的事!」林謹容與陶棠揮了揮手,目送他進了樓。
有涼風從耳畔吹過,竹林嘩嘩作響,不遠戲臺上的樂曲聲,伶人的唱聲,看戲樓里的笑聲,由遠及近地縈繞而來,林謹容駐足靜聽,臉上一派沉靜。看看,並不是笨蛋,只要想去做,膽子大一點,也能做到的……這輩子一定要掙很多很多的錢,要做被人求被人依靠的那個人,隨心所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求人靠人的那個人,事事不得自由自主。也許過程會很艱辛,很漫長,但總是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荔枝見站著不,也不催,就停在後靜靜立了,垂眼看著林謹容的腳。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興起來的,大家子流行把腳裹得纖直,名曰「快上馬」,要的就是一個纖直好看,林家的姑娘們自然也未能免俗,四姑娘就有一雙很漂亮的腳。可不知怎麼回事,姑娘腳上這雙鞋,本是月前才為了今日的宴席做好的,今日第一次上腳,瞧著寬竟似就有些了。要說人長大了,腳也會跟著長大,可一個月的功夫就這樣,是有些蹊蹺了。荔枝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把這事兒告訴桂嬤嬤。
主僕各懷心事都在發獃,桂圓氣急敗壞地從後頭跑上前來道:「我的好姑娘,虧您還有閑心在這裡慢慢地磨!可知太太為了您和七爺了多大的委屈!」然後就去扯林謹容的袖子:「走,也讓他們看看您了多大的委屈,七爺呢?」
林謹容冷冷掃了桂圓一眼,把抓著自己袖子的手一摔,淡淡地道:「咋咋呼呼,抓抓扯扯的,越發沒有規矩了!你是想讓人瞧見了,討罰呢?是我娘讓你來尋我的?」林謹音別往上頭去,桂圓卻跑來扯,這是要做什麼?
桂圓本沒注意到林謹容眼裡的不悅,只傻乎乎地道:「不是啊,是大太太奴婢來的。三太太給老太太去了,必然是要挨罰的,您是不知道六姑娘、七姑娘是怎麼編排您的,您趕去把事實說清楚呀,去晚了怕是大事不好。」
這樣的場合,老太太那樣面子的人又能鬧到什麼地步去?再說了,不是還有林謹音和舅母在麼?自家娘的那個脾氣,吃了虧還不大鬧起來?站在樓下這麼久,一直就靜悄悄的,哪會有什麼大事?就算是事後,不是也還有老太爺坐鎮麼?林謹容翹了翹角,大伯母真是閑得發慌了,隨便抓到一個人就想當槍使,好替去刺刺二房,也是自己經歷了那一遭看了許多事,否則不是不問青紅皂白就往樓上衝去了麼?
桂圓見林謹容站著似笑非笑地不彈,又急又疑:「姑娘?」
林謹容手捂著,優雅地打了個呵欠:「累了,我換服躺躺去。你去回大太太的話,就說我不適,支撐不住了,謝的好意。」言罷丟了桂圓,自往自家院子的方向去了。
自己長這麼大,何曾在四姑娘這裡過這種委屈?桂圓眼看著荔枝寸步不離地跟了林謹容去,只丟了自己一人站在這裡,不由委屈得眼睛都紅了。立了片刻,才往樓上去回大太太的話,探聽其他消息不提。
林謹容回了房,由荔枝伺候著重新換了一套半舊的翡翠襦,然後往榻上坐了,著腳讓荔枝換房裡穿的鞋。
荔枝取了雙大紅綉白梅的緞鞋出來,往林謹容面前蹲了,將手去腳上那雙寶藍綉玉蘭的緞子底鞋,手到林謹容的腳,不自就用手指卡了一卡寬度——果然是有些不同了。自小服侍姑娘,就連姑娘上哪裡有顆痣,都是知曉的,這些微變化,再清楚不過,甚至比桂嬤嬤還清楚。
這變化來自哪裡?荔枝一邊沉思,一邊飛快地將一雙居家穿的大紅白梅緞鞋給林謹容套上,這是居家穿的,比較寬鬆,穿著倒是剛剛好。沉著,收拾了那雙換下的寶藍底鞋,一抬眼就對上了林謹容的眼睛。
林謹容臉上在笑,眼裡可沒有一點笑意:「你剛才卡我的腳,可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事兒不簡單!荔枝瞬間神思萬變,輕輕點了點頭:「奴婢瞅著,姑娘的腳似是比前些日子了些。」
林謹容起自一旁的茶床上取了一個建州兔毫盞,隨意將那冷茶注了進去,輕輕啜著:「那又如何?」
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涼意,荔枝有些無所適從,良久方道:「是姑娘自己放的?」
林謹容抬眼看著荔枝,直截了當地道:「是我。我不舒服。」小時候縛足,因著不曾傷筋骨,初始也就不覺得有多疼,可時間一長還是就疼了,流淚,陶氏和桂嬤嬤都勸:「這樣才好看呀,看看哪個大家子不纏的?忍忍就好了。難不你要做個大腳姑娘?」又指了指一旁看熱鬧的桂圓等丫頭:「看看,們想纏也沒這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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