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大吵
冬麥為了不耽誤剪羊的事,現在都是晚上趁天黑把一天的藥熬好了,把藥渣藏起來地扔掉,把藥藏在瓷碗里蓋上,第二天早上喝一次,剪羊中午回來喝一次,然后第二天晚上再熬,這樣既不會被人發現,又不耽誤剪羊。
現在剪羊技越來越好,作麻利,一天有時候能掙兩塊,現在干了六天,大概也有十一塊錢了。
沈烈這里打理出來的羊已經運到了路奎軍那里,不過又有新的運過來了,聽說剪完這一批就沒了。
冬麥估量了下,估計大概需要十天,按照自己的速度,十天后也許自己能攢下三十塊。
三十塊,對冬麥來說也是不了,問過,戴向紅一個月工資七十多塊,自己在農村大半個月掙三十塊,已經是很滿足了。
冬麥不由想著,如果沈烈這個剪羊的事一直有就好了,那能攢下不私房錢呢。
不過讓冬麥無奈的是,現在大家都知道在沈烈這里能掙錢,剪羊的多了起來,不是的,還有兩個男的也來干了,這樣能留給自己的活自然了,估計掙不到那麼多了。
劉金燕還悄悄地對冬麥說:“你看二嬸家的秀云,最近總過來,其實哪正經干活,就是來看沈烈的。”
冬麥沒明白:“什麼意思?”
劉金燕無奈地說:“看上沈烈了唄!”
冬麥:“是嗎,那不是好的嗎?”
沈烈之前沒娶媳婦,現在有姑娘喜歡,不正好娶進家門嗎,這下子不用愁了。
劉金燕嘆了口氣:“你想啥呢,這肯定不了。”
冬麥:“為什麼?”
劉金燕無法理解地看著冬麥:“你也是咱們村的媳婦,你也天天來剪羊,你是傻子嗎,竟然還問我為什麼?”
冬麥無奈:“我確實不知道……”
哪有那個心思,滿腦子都是熬藥喝藥生孩子,還有掙錢,本沒注意誰跟誰。
劉金燕看看四周圍沒人注意,便對嚼舌了:“咱們村,其實不姑娘都喜歡沈烈的,不過也就是自己喜歡,家里未必同意。”
冬麥:“為什麼不同意啊?”
劉金燕:“之前沈烈條件還算好的,但他娶了個媳婦,又離婚,干折騰這麼一遭,任憑誰家都得一層皮啊,他欠了債,家底空了,沒錢娶媳婦。”
冬麥:“可是他現在不是做這個羊買賣嗎,他給我們發工資,他自己肯定也掙不吧。”
劉金燕:“那就不知道了,誰知道呢,按說應該掙,但現在大家沒看到,再說他沒父母,就單一個人,父母也沒留下什麼家業,總覺得沒著落,誰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把閨嫁給他,再說了,就算閨家愿意嫁,沈烈也未必愿意娶,你沒看,秀云天天想法子和沈烈說話,人沈烈本不搭理他。”
其實不是秀云,別的也是,他都不太搭理,就是那種擺明了對你沒意思的架勢,傷人的。
冬麥聽著這事還復雜,頭疼:“他這是干嘛,有個姑娘愿意跟他,他趕娶進門得了唄,怎麼還挑上了?”
劉金燕嘆氣:“誰知道呢,估計是為了前面媳婦的事傷著了。”
冬麥一想也是:“誰攤上這個,都得氣死,這可能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便記起來那天沈烈娶媳婦,自己過去勸,當時沈烈走進來的那臉,殺氣騰騰的,后來他那麼一笑,簡直是讓人后脊梁骨發冷。
娶進門的媳婦死活不跟著了,這男人估計被傷了心。
冬麥突然覺得,人都有倒霉的時候,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雖然確實倒霉,但也不是說不能接。
這麼一想,心里竟然好多了。
****************
冬麥一口氣喝了半個月的中藥,喝到最后,看到那棕褐的湯水就想吐了,不過還是憋著,悶頭熬藥,悶頭喝。
想生孩子,一定要生孩子。
在農村,人不嫁人不生孩子那就是罪人。
冬麥小時候村里辦白事,有那家里寬裕的便搭了戲臺唱戲,那些犯了罪的人在押解的時候,會穿著白囚,甩著水袖,會有人將他長長的頭發揪起來,兩個衙役在他臉上打一個烙印。
冬麥那個時候不懂,聽旁邊老說,那是烙印,犯了罪的人臉上有,帶著那個烙印,你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你是犯人。
冬麥還小,卻覺得,這是多麼可怕的懲罰,要留在臉上一輩子呢,幸好現在已經沒了。
現在知道,這種刑罰一直有,現在依然有,若是不能生孩子,那個犯罪的烙印就會打在臉上,只是初中畢業,沒多文化,走不出這十里八村,所以只能在這方圓幾十里的地方混,走到哪里,大家終將知道,是生不出孩子的冬麥。
喝完后,還是差點吐,趴在那里,拼命地呼氣吸氣,讓自己咽下去,不能吐出來,這是要用錢的,是娘給花的錢,不能浪費。
冬麥到底是喝下去了,喝完后只覺得筋疲力盡。
躺在炕上,對林榮棠招了招手:“今晚上我們可以試試了。”
大冷天的,林榮棠看額頭泛起的冷汗,蒼白著道:“好。”
**************
然而冬麥依然沒有懷上,就是死活懷不上。
到了快過年時候,王秀臉越來越不好了,隔三差五來問,說的話越來越難聽,有幾次,冬麥差點沒忍住,直接說這日子不過了,我不生了,你們找誰生找誰生,還是林榮棠攔下來,兩頭哄,才算糊弄過去。
但是任憑如此,王秀也撂下話,過完年,你再懷不上,就滾,我們老林家供不起這尊神。
到了這個時候,冬麥也豁出去了,還能怎麼著,檢查做了,該吃的藥吃了,從沈烈那里掙的二十塊錢,現在只剩下十塊了,吃了這麼多藥依然生不出來,還能怎麼著?
可以一輩子被人家恥笑,但不能就這麼天天被作踐,不能把命都賠給他們老林家。
冬麥也是有子的,只不過生不出孩子沒底氣,心虛,只能強行忍著而已,現在喝了這麼長時間藥,把的子給喝出來了,滿滿心都是苦,苦得想發泄。
偏偏臨過年二十八,王秀又過來了,這一次說是城里老大媳婦老二媳婦都回來,得給老大老二家孫子孫包歲錢。
老大家生的兒,今年五歲了,老二家生的兒子,今年三歲,都得要紅包。
王秀:“我手頭錢有點,冬麥你不是剪羊掙了點錢嗎,拿過來先給我用著,過了年還你。”
說話的時候特理直氣壯。
然而冬麥并不想。
知道這錢到了王秀手里,肯定要不回來了,到時候人家依然手頭錢有些,你能怎麼著,還能一直追著屁要不?
于是說:“娘,那點錢,我存銀行了,只有折子,手頭沒錢。你看看再想別的辦法吧。”
王秀自然不信,一撇:“那你去取出來,我急用呢。”
冬麥:“娘,你問問榮棠吧,榮棠那里可能有錢,我這里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個鋼镚,就這幾塊錢,還是天天剪羊來的,我存著有用呢。”
王秀:“你連孩子都沒有,你存錢干嘛?”
冬麥反問:“娘,你啥意思?沒孩子,我自己掙了那點錢,就不能存著了?”
王秀見冬麥竟然給自己倔上來了,也是來氣,這麼一個不能生的兒媳婦,還有臉和自己倔?
冷笑:“一只不下蛋的,這還有臉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我老林家的媳婦,掙了錢,那就是老林家的,你不給我,還想自己藏著,你是想干嘛?養漢嗎?”
冬麥一聽,怒了:“我進門一年沒生孩子我就是大罪了?我生不出孩子我就是養漢?你這是當婆婆能說出的話嗎?是不是我不養漢就對不起你?”
們婆媳這麼一嚷嚷,別家也都聽到了,就有人探頭探腦過來看熱鬧,也有幾個婦來勸架,劉金燕恰好也在,就拉著冬麥,小聲說:“你是當媳婦的,說句吧。”
然而冬麥這段日子喝苦藥的苦瞬間發,一腳踢飛了旁邊的盆子:“我進門的時候,當時說好了,獨門獨戶分家過日子,結果呢,我們辛辛苦苦打的麥子,放你那里存著,我們吃的時候倒是要找你拿,我們賣玉米的錢,被你收著,我嫁進來一年沒見過一個鋼镚子,我買個啥都得找你請示,聽你冷嘲熱諷一頓白眼才能扔給我幾錢,人家新媳婦過的啥日子,我過得啥日子?我是嫁到你家,不是賣給你家?辛辛苦苦一年,我拿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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