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忙了幾日，沈烈終于在派出所見到了被拘留的路奎軍。

路奎軍憔悴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他笑著沈烈：“兄弟，不用管我，該判就判，多年我都認了。不過這件事，和你嫂子關系不大，應該沒事，能出去。我怕出去后不安全，一個人日子過得艱難，還有我兒子，現在在中專讀書，以后畢業了還不知道分配上是不是被我連累，有啥事，你幫我照應著點。”

沈烈眼圈都紅了：“哥，你放心，我明白。”

隔著玻璃，路奎軍：“冬麥是不是要生了？”

沈烈點頭：“估計下個月就生了。”

路奎軍：“真好！雙胞胎呢，等再過十年八年的，我出去了，去看你和弟妹。對了，那輛車，是不是也被人家派出所沒收了？”

沈烈：“當時派出所過去，有人問起來，我就開回去，給他們了。”

路奎軍聽了，苦笑：“本來想著你開那輛車去陵城方便，沒能幫上忙，也怪我不爭氣。”

沈烈嚨艱：“沒事，哥，我找了律師，爭取判，試試吧。”

路奎軍：“別麻煩了，老弟，這事怪我自己，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以為自己是天狗，能吞天，有兩個錢就以為自己能玩轉基金會，現在玩火自焚，把自己給栽進去了，你現在干得不錯，引以為戒，別走我的老路子。在外面，幫我照顧好你嫂子和你侄子，我就激了。”

最后，他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出去的時候還能，就想辦法還錢，出去不了，只能下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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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奎軍自己預估的倒是不錯，確實最后判了十年。

這個時候趕上特殊勢，審判效率高，加上路奎軍自己認錯態度良好，把罪責都攬自己上，最后路奎軍判十年，路奎豪三年，牛金柳和路奎豪媳婦無罪釋放。

沈烈陪著牛金柳回到家后，卻見路家已經是空的，就連門口壘著的蜂窩煤都被人家給搬走了，唯一看到的，就是臺階上飄落的封條皮，破敗地被風掀起，和幾零散的羊混在一起，在風中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音。

牛金柳站在沒了玻璃的窗戶前，笑著說：“奎豪判了三年，媳婦已經要離婚了，既然人家守不住，那就離吧，我一把年紀了，沒別的想頭，就等著他出來，等他出來，我們才五十歲，其實還年輕。”

沈烈點頭：“五十歲，正當壯年。”

牛金柳：“我打算過去城里，我兒子讀書那個城市，去打工，掙點錢，兒子那里缺錢了，我也能幫忙出點。”

沈烈：“嫂，小昭那里你不用擔心，有什麼需要，我來解決。”

牛金柳：“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我總是要出去干點什麼，不然就這麼空落落地守著，看人家白眼嘲笑，我也不了，再說還怕討債的來打我，所以過去城市里打工，有點事干，我也不至于瞎想。”

沈烈想想也是，當下拿了三千塊錢現金塞給，讓留著花，又給買了前往汝城的火車票，送離開了。

臨走前，沈烈還是有些不放心，反倒牛金柳看得開：“三千塊錢，我拿了，我不和你客氣，至于以后遇到什麼麻煩事，我肯定還會回來找你幫忙，你和你哥兄弟一場，我不至于和你生分。”

沈烈笑了：“行，嫂子，你放心去吧，哥那里，我有時間就會去探監，也會麻煩王書記想辦法，好歹照應著，別太讓哥吃苦頭。”

牛金柳點頭：“嗯。”

送走了牛金柳后，這件事算是落幕了。

曾經人人稱贊的路家，油坊公社里頭一份的路家就這麼倒下了。

曾經嘟嘟嘟的小汽車變賣了，象征著頭一份富貴的電視機也變賣了，甚至連大鐵門都被人下來了，只剩下那高高的墻頭，在風雨之中佇立著。

時間長了，紅磚墻變了，墻頭上生了青苔，墻里頭的棗樹將枝丫出來，調皮的孩子爬上墻頭打鬧嬉戲，將棗樹枝搖得掉落了一地的樹葉。

小孩子們把這里當了游玩的樂園，沒有人知道，曾經這里住著油坊公社頭一份的有錢人。

偶爾間，會有大人經過這里，看看里面的破敗，慨一聲：“那個路奎軍真不是玩意兒，當初坑了我們的錢。”

當然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