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朝會。
明明姬越登基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以前那種閑暇的日子卻都恍如隔世一樣了,很多事都不是姬越一拍腦袋決定完就可以不再心的,這都需要員在其中調度運轉,這些日子哪怕是最清閑的部門,都比以前忙了兩三倍。
這樣的效率,姬越並不滿意。
晉土太大,各地來往流不甚方便,有時邊關的消息傳到曲沃王城需要近一個月,借由金臺便利,很多事可以不必解釋就命人去辦,但往往拖延上三五日,效果就會大打折扣,想要提高效率,最好是讓員習慣的節奏。
姬越提出,如今新近登基,很多事需要理,故而準備將五日一朝改為三日一朝,這是照顧到朝中不上了年紀的員,等這些人習慣了之後,姬越準備實行戰時才有的一日一朝。
要把每一份時間都掰開來當兩份用!
實在不怪姬越有這樣的迫,是個認準了目標就會拚命做到的人,不給真正的全輿圖也就算了,既然讓看到了晉土之外的廣闊世界,不去征服那還天子嗎?
姬越有一個目標,在有生之年,征服所知的每一寸土地,如今連備戰都算不上,充其量隻能說是在整頓政。
還是肯打肯幹的人才太。
不出意料,在姬越開口之後,就有不員起反對,姬越任由他們去說,虱子多了不怕,已經習慣了反駁,反正隻要不鬆口,就會有更多的人同意的決策,然後去實行。
臣子不聽話,換一個不就得了。
姬越不吃更不吃,跳過站起來反對的員,看向兩眼烏青的白起,道:“昨日讓廷尉列的名單上大致有多人?”
白起看了一眼笏板,出列道:“整理在冊的共有四千一百二十二人。”
這個人數差不多是對上的,姬越要的是在刑犯,這時候的牢獄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一般的小罪都是當場了刑抬回家去,隻有在中等刑罰和死刑之間的罪行才會被關在獄中熬刑,一般來說也都是正當年紀的青壯,因為晉有六十不刑一說,要麽犯了死罪當場打死,死罪之外免刑。
姬越問道:“除去強、通的案犯,還剩多人?”
這樣的問法也不是沒有講究,晉律強與通罪以殘一肢為刑,或以宮刑相抵,為了能在出獄之後保持勞力,基本上這些案犯都會選擇宮刑,但這樣一來,普通勞還能湊合,充軍就不夠用了。
白起沒有攜帶算籌,計算了一下,隻給了一個大致的答案,“差不多三千四百人。”
姬越沒有在意這些,點了點頭,“遴選出十八到四十歲的青壯,充黑牢營。”
除了幾個有心人,誰也沒把姬越的話當一回事,誰管那些罪犯,他們都還沉浸在三日一朝的悲傷之中。
三日一朝並非沒有先例,武帝時期就是三日一朝,且有好幾年一日一朝,因為那時候對外戰事頻繁,是真的有那麽多事要做,到姬豈這裏,三公攝政時就改為五日一朝,之後大家都很清閑,別說五日一朝,都有人上奏疏提議改十日一朝了。
對於很多隻想混日子的員來說,這是個比關閉閭更讓人痛心的噩耗。
誰都不知道更大的噩耗在後頭。
姬越看不員不順眼很久了,對於不作為的皇帝來說,士族清閑他也清閑,大家都樂得清閑,但對於有雄心有抱負的皇帝來說,這種混子活在視野裏都是一種折磨。
姬越給韓闕列出了一個名單,沒有通過朝會商議,就把觀察了一段時間的員從員案檔中除名,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朝會在看來更像是一個員匯報工作的場合,到最後還是來定奪,何必要花一個上午的時間聽廢話。
韓闕走後,姬越理了一會兒政務,坐得有些麻了,就起歇一歇,喝了一口茶湯。
人跟人的手藝是有差距的,跟在姬越邊的多是從小用到大的宮人,講的是分,說到伺候人的本事,說不定還比不上剛進宮的新人,姬越這陣子喝慣了娘泡的茶,再喝別人的,瞬間到了皇後級別和宮人級別的差距。
姬越放下茶碗,環顧四周沒見到娘的人影,不由問道:“夫人去哪兒了?”
尚書一般由未婚子擔任,正式稱呼為尚書,但武娘不同,先有夫人的名分,再做了尚書,夫人位比尚書要高,所以隻能稱呼夫人。
左右宮人麵麵相覷,悄聲道:“夫人一早去了府。”
姬越有些奇怪,府供應宮中一切開銷,後宮妃嬪一般要派人去府領取份例,但到了皇帝這裏,隻有府被傳召的份,有什麽需要的吩咐一聲也就夠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不姬越奇怪,府的人也很奇怪,但誰也沒敢表出來,這位麗夫人可是個厲害人,一個多年無寵的妃嬪,眼看著就要跟著太上皇殉葬,卻不知怎麽到了新君邊,以太上皇妃嬪的份擔任尚書。
要知道,尚書這個位置可是有名頭的,姬皇長壽,臨終時,宮中妃嬪隻餘周夫人,原本周夫人一生無子,應當活殉,但姬皇封周夫人為尚書,言尚書不殉葬,姬皇駕崩之後,周夫人就以尚書的名義又活了十二年,死後妃陵。
別看現在嘉嬪有直令府之權,養得金貴金貴的,但在明眼人看來,明顯是這位麗夫人的手段更厲害。
懷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來的孩子,哪裏比得上跟在新君邊。
府從上到下都很殷勤,武娘也不意外,把這些日子畫的圖紙拿出來,淺淺笑道,“近來陛下政務繁忙,小小的年紀不能耽誤了長,這是一套番邦用,我隻見過形狀,還是請府派遣幾個得用的匠人試做幾回,工期能有多快就多快。”
府監有些為難道:“陛下從小就儉樸,春季剛做了一批新用,原以為夠了的,所以近來的好木料都被嘉嬪要去了,新伐的木料要經不工序,還有漆料等等,工期怕是最快也要兩三個月。”
武娘完全不理會府監上嘉嬪的眼藥,隻是笑道:“也不一定要木製的,用黃銅熔鑄也是一樣,還更快些,陛下雖然儉樸,但也不是咱們底下人不盡心的理由。”
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有一種獨特的咬字頓句,聽得人心裏七上八下的,府監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這些日子他煩了嘉嬪頤指氣使,見到麗夫人雖然殷勤,但也本能想要推,卻差點忘了麗夫人已經不是太上皇的麗夫人了,而是陛下的麗夫人。
武娘點到為止,沒再說什麽,留下圖紙就離開了,府監當即找來最好的匠人,開庫房搬出一筐一筐的好銅料來,連嘉嬪那邊的事都暫且擱置下來了。
臨到傍晚的時候,魏灼進了一趟宮,他是為了黑牢營的事來的。
姬越並不瞞著魏灼這個大司馬,畢竟大司馬也掌一部分的兵權,更是管理軍需要務的一把手,關於奴軍的事想要瞞著他也不現實,尤其魏灼這個人很聰明,他一貫不會和姬越對著幹,進宮這一趟除了問明姬越的打算之外,也表達了自己的支持態度。
公事過後,就到私事了。
魏灼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陛下容稟。”
姬越示意他開口。
魏灼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小兒魏懸,喪妻已有三月,但在此之前已經與鬆郡主分居三年,曲沃城中人盡皆知,鬆郡主所生的孩子並非魏家脈,如今郡主與其子意外死,臣想厚請陛下一個恩典,容小兒另行婚娶。”
晉律妻妾死不可續,但這主要是為了防範士人謀害妻妾,如果確實沒有這方麵的原因,喪妻喪妾的士人是可以上書天子,請恩典再行婚娶的,不過原則上以三十歲以下的士人為先,過了三十歲,一般是不給批的。
魏灼提出想讓兒子另娶,一方麵是向姬越表忠心,另外一方麵也是心疼魏懸這個兒子。
作為魏家嫡係子弟,魏懸繼承了魏家人的俊儀表,擅音律,擅書畫,擅清談,剛到娶婦之年就被各家郎盯上了,魏懸卻自己看中了一個中品士族出的子,兩人互有意,隻是那子年紀略小了點,才剛及笄,按這時的規矩,士族子出嫁最好是十八歲,兩家就約好再等上三年。
不料鬆郡主久慕魏懸,尋死覓活要嫁給魏懸,最後由康王出麵,姬豈說合,強買強賣了這樁婚事,魏灼眼見著兒子自從婚之後就日漸麻木,整個人像一潭枯井,對康王,對姬豈的怨氣一直不小。
姬越清楚,魏懸自然不是謀害妻妾的人,他那妻子是謀害的,想了想,問道:“倒也可以,可有看中的人選?”
魏灼連忙道:“是司馬屬彭倉之,我兒與有過前約,今歲十九了,一直未嫁。”
姬越點點頭,說道:“鬆郡主什麽德行孤知道,委屈魏家郎君了,這樣,孤再加一道恩典,賜這彭家郎一筆嫁妝,這樁婚事就算是孤說合的。”
雖然沒有提及姬豈的過錯,但姬越這種彌補甚至認錯的態度還是讓魏灼心頭一熱,他後退兩步,端端正正向姬越行了一個大禮。
姬越擺擺手,說道:“應有之義,待魏家郎君新婚之後,孤還有事要他做。”
魏灼再次謝恩,姬越把他扶起來,又安地說了一會兒話,才把人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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