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還沒說完,謝遲便先點了頭:“是。”
傅瑤驚訝道:“你知道我要問什麼嗎?”
“我是仍舊喜歡你,也是想要再娶你。”謝遲沒有再遮掩,坦然地承認了下來。
雖說在問之前就已經有所猜測,但真到聽他這樣直白地說出口,傅瑤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當年離京前,謝遲曾經開玩笑似的同提過再娶的事,可傅瑤其實是并沒怎麼當真的。畢竟此一時彼一時,哪怕此時有不甘與憾,時間長了也就漸漸地淡了。
對于謝遲這樣的人而言,應當并沒什麼放不下的事才對。
“先別急著拒絕,”謝遲明知故問道,“傅瑤,這些年來你有旁的喜歡的人嗎?”
傅瑤搖了搖頭。
“那你厭惡我嗎?”謝遲又問。
傅瑤又搖了搖頭。
謝遲早就想好要說什麼,可此時卻仍舊不可避免地有些張,試探著問道:“既然如此,要不要試試重新開始?這次換我來哄你。”
周遭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他這句話落在耳中卻顯得分外清晰。
傅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挲著指尖,沉默片刻后輕聲開口道:“為什麼呢?”見謝遲面不解之,又問道,“謝遲,你對我是喜歡更多一些?還是憾和不甘更多一些?”
這是傅瑤最為困的,其實不大明白謝遲對自己的喜歡從何而來。
當年上元節生辰,魏書婉滿懷惡意同說了許多,言辭如刀,句句都在往心上捅。而其中讓傅瑤記憶猶新的,是說“以侍人”。
這話是很難聽,但究其本仿佛也沒什麼錯。
從前在一的時候,謝遲對的那兩三分喜歡的確是因著而起的。
那如今呢?會不會是因著當年錯過的憾?
謝遲先前設想過許多種可能,但怎麼也沒料到傅瑤竟然會問出這麼一句,他愣了會兒,方才后知后覺地想明白在擔憂什麼。
歸結底,在同他的上,傅瑤始終是沒有安全的。
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傅瑤對他的濃烈炙熱,毫無保留,所以哪怕直到今日,他問傅瑤是否厭惡自己的時候都未曾擔憂過會有別的答案。
因為他知道傅瑤不會的。
可他給傅瑤的太了,所以哪怕如今放下姿態,仍舊會覺著不安。
懊惱的緒席卷而來,謝遲只覺著煎熬又無措。
哪怕他再怎麼無所不能,可過去的事卻是再怎麼樣都沒法改變的,如今也都作用在了他自己上。
“瑤瑤,我同你講件事,你不要惱……”謝遲緩緩地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讓人留意著你的向,知道你去過什麼地方,知道你在何開了什麼書鋪,也早就看過你寫的各種話本……”
“這于我而言,算是繁忙軍務中的藉。我偶爾會想,若我隨著你一道下江南,做這樣那樣的事,應當也會整日高高興興的,就像當年尚在一的時候。”
他起初并不懂“憐取眼前人”,真正喜歡上傅瑤,也的的確確是在分開之后。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很不好相,看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覺著不順眼。我早年總想著,活一日就為著裴老將軍的承諾湊活地管一日,若是有朝一日活不就算了,這朝堂這天下如何就如何。”謝遲自嘲地笑了聲,他從未同人剖析過自己的心思,如今說起來也是頗不適應,緩了緩后方才又道,“可這兩年,我卻想著將這邊境收拾妥當,而后就去尋你。”
他其實并沒多大野心,也不怎麼想當什麼太傅、將軍,從前是被承諾著往前走,對未來毫無期待。可現在卻想著,等到收拾好這爛攤子,同傅瑤一起到江南去開鋪子,當個尋常夫妻。
不必為正事勞,大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閑暇時同傅瑤琢磨吃些什麼,最勾心斗角的事就是做筆幾兩銀子的生意。
這樣的日子多好。
傅瑤于他而言,就像是昏天黑地里照進來的一束日,哪怕只是照了他一時,卻讓他念念不忘。
“并不是什麼不甘、憾使然,”謝遲定定地看著傅瑤,輕聲道,“是我想好好地活下去,然后同你好好地過日子。”
傅瑤看過許多話本,自己也寫過,其中有過許多人心弦的海誓山盟,可無論是哪一句,都及不上如今謝遲這句簡簡單單的帶給的。
有那麼一瞬間,簡直都要點頭應下來,但話到舌尖,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謝遲的目始終落在傅瑤臉上,自然也注意到這反應,眉眼間添了些笑意,又說道:“我并不用你立時給答復,慢慢來,我會等到你毫無顧忌地應下那日的。”
他一本正經說著這話的模樣實在是太要命了,以致于接下來一段時間,傅瑤都是心不在焉的,更沒好好地看這北境的七夕會。
夜漸濃,謝遲挑著燈籠將傅瑤送回了客棧,抬手拂了下,若無其事地笑道:“回去歇息吧,好夢。”
傅瑤點點頭,小聲道:“路上小心。”
飛快地抬頭看了眼謝遲,又立時轉過去,進了客棧。
分開之后,傅瑤捂了捂臉頰,心中兀自回憶著謝遲那一番話,結果剛進門就聽虞寄柳打趣道:“呀,你將花送給謝將軍了?”
傅瑤有些茫然了下鬢發,這才發現那朵仙花的確是不見了,遲疑道:“應當是路上失了吧。”
“來看。”虞寄柳原本臨窗站著,不知是見著什麼,沖傅瑤招了招手,自己反倒讓開了。
傅瑤一頭霧水地過去,恰見著提燈從此過的謝遲。
注意到之后,謝遲將燈籠挑高了些,映出他的含笑的眉眼,以及手心那朵仙花來。
傅瑤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臨別前謝遲那作,回過味來,哭笑不得地沖他擺了擺手。
堂堂大將軍,竟然還干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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