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貴送阿圓出門,哪曾想，出門后沒能瞧見太子影，只有一輛寬大奢華的馬車。

　戴倩臉上的笑僵了僵,看向馬車旁站著陳統領，而爹爹正在與他恭敬地寒暄。

　遲疑片刻,戴倩上前去見禮。

　“陳統領,不知太子殿下可在馬車里？”

　蕭韞此時正坐在車里闔眼歇息,聞言,淡淡出聲：“何事？”

　戴倩福：“太子殿下，臣乃曹國公府二姑娘戴倩，聽聞太子殿下駕臨，特地過來見禮。殿下何不府吃杯茶？今日褚妹妹在府上做客與臣頗是投緣,臣還想著多留”

　“不必。”未等說完，蕭韞就出聲：“孤不得閑。”

　一句話說得戴倩尷尬，面紅耳赤。爹爹聽了也頗是滋味難言，目責備地睨向。

　戴倩后悔，適才的舉未免顯得太不矜持了些,這下被拒還讓人看笑話。

　阿圓假裝看不到的面，與福了福告辭,然后上了蕭韞的馬車。

　戴倩在一旁輕咬貝齒，面窘迫難堪。而阿圓無需見禮就徑直上了太子的馬車,跟上自家馬車似的隨意，旁邊的陳統領也不阻攔,想來這樣的事見得多了。

　這一幕看在各位貴眼中，心頗是復雜。

　一個是國公府貴，一個是五品小之，待遇卻截然不同。說到底還是看太子殿下的寵,太子寵誰，誰人就尊貴。

　不過，這褚家如此隨意就上了馬車，也太恃寵而驕了些！

　眾人想。

　外頭各人心思如何，阿圓懶得管。早就不想待在曹國公府了，因此，一上馬車就親親地挨著蕭韞坐下來，還緩緩地了個懶腰。

　“可累死我了。”說。

　蕭韞拉過他的手握在掌心：“做了什麼，如此累？”

　“也沒做什麼，就是吃茶、聊天、賞花。”阿圓說：“可我跟們又不，強行聊了半天怪累人的。”

　其實主要是其他貴主攀談，但阿圓不好甩臉，只得客客氣氣地聽著，偶爾附和幾句。盡管如此，半天下來還是辛苦。

　悄悄打了個哈欠：“我有點犯困了。”

　蕭韞將抱過來，坐在膝上，扳過的小臉靠著自己。

　“那你先睡一會。”

　阿圓舒服地窩在他懷中，手臂環抱他腰，慢慢閉上眼睛。

　馬車徐徐而行，這會兒是傍晚，街道上人煙喧鬧，而車里安安靜靜。

　兩人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蕭韞靠著車壁，半闔著眼，作輕地挲薄肩。

　“你要帶我去哪？”阿圓問。

　“接你回東宮吃晚飯。”

　“可我出門時沒跟我娘說呢。”

　“你家人我已派人去告知了。”

　“哦。”

　如今蕭韞想做什麼，褚夫人完全管不著了，關鍵是沒法管也不敢管。蕭韞要接人去東宮，就跟接自家閨似的方便。

　阿圓聽了，又打了個哈欠，心安理得地睡過去。

　面龐白凈，睫細長且卷翹，搭在眼瞼，落了層影。鼻子小巧，瓣也小巧，睡覺時，紅微微開合。因著蕭韞的膛，左邊臉頰出了點圓潤的弧度，模樣憨可。

　蕭韞就這麼靜靜地看了會，也不知為何，此前那些煩躁和疲憊，竟是在面前奇跡地消失了。

　頃，他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黑。阿圓迷迷糊糊瞧見菱花團紋紗幔和攢金如意枕，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轉頭，過紗幔見外頭站著幾個宮，懵了片刻，才想起來這里是東宮。

　阿圓撐起子，甫一，宮就趕走過來。

　“姑娘醒了？奴婢服侍姑娘洗漱。”

　阿圓掀開紗幔，打量屋奢華致的裝飾，問道：“這里是何？”

　“姑娘，”婢回道：“這里是太子殿下的寢殿，姑娘此前睡著了，是太子殿下將姑娘抱過來的。”

　聞言，阿圓臉頰微燙。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呢，他就抱過來，也不害臊。

　“殿下人呢？”

　“在長興殿理庶務，”婢說：“奴婢已經派人去稟報，興許殿下很快就過來。”

　阿圓起，讓婢服侍穿。

　如今還是初春，天黑得快，等阿圓洗漱完，殿開始掌燈。

　蕭韞還沒來，阿圓在他的寢殿里逛了會，走出大門外等待。

　回廊寬敞，廊柱高大，廊檐上還雕刻著各樣的圖案。

　沿著回廊百無聊賴走了會，拐過一宮殿時，瞧見不遠有侍押著個婆子。

　幾人背對著，但那婆子的影阿圓覺得眼。若是沒看錯，那人分明是周嬤嬤。

　可周嬤嬤不是在瀾苑嗎？為何會在東宮？

　正上前去瞧清楚，后突然有人拉住。

　“怎麼走到這來了？”蕭韞的聲音溫溫潤潤地傳過來。

　“你忙完了？”阿圓轉頭，高興地著來人。

　“嗯。”蕭韞視線瞥了眼不遠，拉回去：“了嗎？我已讓人擺好晚膳，我們現在去吃。”

　“蕭韞，”阿圓低聲說：“我剛才好像看見周嬤嬤了，被人押著，是不是犯了錯？”

　“興許是。”

　“興許？”

　“傍晚睡得如何？”蕭韞轉移話題，問：“為何如此疲憊？我抱你下馬車時，你睡得跟豬似的。”

　“”阿圓赧，氣氣瞪他：“你才是豬。”

　蕭韞莞爾。

　今日的天氣實在有些怪，白日還是晴空萬里，到夜里突然起了陣狂風。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樹影在朦朧夜中如同鬼魅。

　華殿是蕭韞的寢殿。

　也不知是哪個宮人疏忽，窗戶沒關嚴，風溜進來把桌面上的書卷吹翻了幾頁。殿里線幽暗，燭火過淺紗幔投映進床榻里。

　蕭韞早已睡著，只不過眉間微微蹙起，顯然睡得不太踏實。

　他又夢見嘉懿皇后死的那一晚。

　偌大的湯池里飄著凌的頭發，而他的母后，一不地趴在水中，等他走過去時，看到的是一張蒼白冰冷且沒了生氣的臉。

　他沒有恐懼，也沒有尖，卻渾難，整個人幾乎要窒息在這樣空寂而的大殿中。

　沒過多久，蕭韞的眉頭越蹙越，最后倏地睜眼醒來。

　呼吸急促而抖。

　守夜的宮人聽見靜，走過來詢問：“殿下可安好？”

　蕭韞目失焦地盯著床帳，過了會，從枕頭底下出樣東西來，就這麼閉眼在額頭，心緒才緩緩平靜。

　守夜的宮人眼神好，悄悄瞥了瞥，殿下手里拿著的是快繡花的薄綢，綢布上還有細繩，看著倒像是子的兜。

　蕭韞閉眼緩了會，徹底睡不著了，他起穿出門。

　出了寢殿，發現下起了急雨。侍趕撐傘過來，跟在他后。

　他穿過黑漆漆的雨幕，拐過幾宮殿，徑直進了間不起眼的屋子。

　侍衛見他來，紛紛跪下行禮。

　蕭韞面無表，眸凜冽，大步走進里間。

　而此時，里間一張小床上側躺著個婆子。那婆子聽見靜，緩慢地翻過，見是蕭韞，起跪下來。

　這人，正是阿圓白日見到的周嬤嬤。

　青石板地面冷，周嬤嬤上有傷，才跪下，寒氣鉆骨頭，疼得微微蹙眉。

　但努力忍著，盡量讓自己不出一怯弱。

　“太子殿下。”匍匐行禮。

　蕭韞居高臨下地睨片刻，隨后問：“我母后是怎麼死的？”

　周嬤嬤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況，匍匐在地上平靜道：“老奴已經說過多次，老奴并不知曉。”

　蕭韞低笑了聲，但笑意不達眼里。

　他蹲下來，聲音極輕，就跟外頭的雨一般，料峭且倦怠。

　“你服侍我母后多年，是邊最信得過的人。死的那夜你就在殿外，你跟我說不知我會信嗎？”

　周嬤嬤子匍匐得更低了些，燭火照在頭頂，上頭又生了許多白發。今年也才不過四十出頭的人，卻看起來像垂暮老嫗。

　“你家中已無親故，理當安然養老。”蕭韞繼續道：“可你寧愿日日折磨，也不愿告知真相，到底在替誰瞞？還是說，這里頭藏著天大的？”

　周嬤嬤形頓了頓。

　這細微的作沒逃過蕭韞的眼睛。

　他沉著臉等了片刻，而后低緩開口：“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是皇上，對不對？”

　彼時母后死時，他分明瞧見脖頸上有掐痕，但次日再去看時，那痕跡已經消失。而在母后死前，曾與皇上發生過爭執，彼時，周嬤嬤就守候在殿外。

　可周嬤嬤此人蕭韞了解，服侍母后多年，且又是從小看著他長大，斷不會做背叛母后的事。

　到底是何原因讓寧愿死也要瞞著真相？

　這才是蕭韞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仔細看向周嬤嬤的眼睛，即便猜測是皇上，也沒見眼里有任何波瀾。這種被蒙在鼓里的無力和茫然，令蕭韞最是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