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這日,春明,南城湖畔到都是游人。有的鋪筵席煮水品茶,有的圍坐一起撥弦弄樂,也有的在草地上跑來跑去放風箏。
這會兒,阿圓坐在湖中畫舫里,憑欄眺岸邊景致。
肖梓晴坐在對面,目四打量了會,笑道:“這畫舫真致,托未來太子妃的福,我居然也能有此殊榮踏上太子殿下的琉璃畫舫。”
阿圓睇:“表姐一來就打趣我,倒是說說你,近日在忙什麼?為何不去找我了?”
“近日有點忙,”肖梓晴說:“再說了,你大婚將至,應該也忙,我不好去擾你。”
“我哪里忙,事都由旁人做了,阿娘見我閑得慌,甚至還罰我抄書呢。”
聞言,肖梓晴笑出聲來:“姑母還罰你抄書?你到底犯了何錯惹得這般生氣?”
“我”
阿圓不好說在東宮夜不歸宿,而且還是連著兩日,便支吾道:“反正我也不知為何如此生氣,就罰我抄《戒》一百遍。”
“我手酸沒抄完,太子便幫我抄了些,結果被阿娘發現,更生氣了。”
“太子還幫你抄《戒》?”肖梓晴不可思議得很,仔細打量這個表妹,好笑道:“也就你心大,讓太子幫你抄書,換作旁人哪敢這樣?”
若是,反正不敢的,太子瞧著就不像是好相與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肖梓晴道:“能得一人真心相待至此,阿圓你何其幸運。”
臉上分明帶著笑意,可眉目間籠罩淡淡愁思。
阿圓瞧了,忍不住問:“表姐呢?表姐總是瞞著心事不肯說,我今日便想問你,你自己到底是如何打算?”
“什麼如何打算?”
“表姐也快十八了,你拖到如今不肯親想來跟舅母周旋了許久。”阿圓說:“上次你說唐表哥不錯,可若是真不錯,按你的子必定早就跟他定親,拖到現在沒下文,想來表姐心里是不愿的。”
問:“表姐心里分明裝了人,這人是誰?為何一直不肯袒?”
“阿圓分析得頭頭是道,不去大理寺斷案實在可惜。”肖梓晴調侃。
“我與你說正經的。”
肖梓晴轉頭向不遠,默了默,道:“其實我也不知以后該如何打算。”
“不過逃避不是法子,總要有個了結。”
說得云里霧里的,阿圓蹙眉。
肖梓晴繼續道:“我母親已經測過八字,我與唐表哥八字相合,可結連理。今日邀你出來,便是想說此事。”
“什麼?”
“過幾日我便要離開京城去外祖家住一段時間,何時回來不清楚,興許一年,興許兩三年,又或許跟
唐表哥定親后,就直接婚定居在那里不再回來。”
阿圓驚訝:“所以,你這次是去跟唐表哥定親?”
“嗯。”
“那”那世子哥哥怎麼辦?世子哥哥為了等表姐至今還沒親。
了,想開口問,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清明過后,又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而皇帝和太子這對天家父子的關系在這場綿綿細雨中逐漸變得焦灼。
焦灼得久了,總要發。
某日早朝上,皇上不顧群臣反對,將太子足。此舉明晃晃地表達了對太子的不滿。
一時間,朝堂上下議論紛紛,甚至連民間百姓都開始談論。
“太子不是才恢復儲君份?怎麼突然足了?”
“或許是因為七皇子?太子心狠手辣的事我也聽說了點。”
“可太子畢竟是儲君,如此一來,難不又要被”
“可別說,不要命了?你不想想,太子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太子,今非昔比,哪能說廢就廢。”
就在眾人不著頭腦時,某個雨夜,乾清宮門口跪了個婦人。
侍總管站在廊下訓斥宮人:“大膽!什麼人都敢往皇上跟前領,還不快把人拖下去。”
“公公,”那宮人小心翼翼捧上一塊玉佩,道:“這位嬤嬤有皇后娘娘的信。”
“皇后娘娘早已駕鶴西去,哪里還有”
說到這,侍總管瞧見信,倏地閉。隨后,接過東西慌慌張張地進殿里稟報。
沒過多久,乾清宮殿門打開,皇上命婦人進去。
這位婦人,正是周嬤嬤。
穿著當年服侍皇后的裳,頭發一不茍,面容憔悴卻嚴謹,一進殿便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手里拿著那塊玉佩,像是陷了回憶,過了許久才出聲:“周嬤嬤求見朕有何事?”
“皇上,”周嬤嬤道:“老奴,有件重要的事須當面稟報。”
誰人也不知周嬤嬤跟皇上說了什麼,據乾清宮服侍的宮人代,皇上聽了周嬤嬤的話后,竟是又哭又笑,狀如瘋癲。
隨后,連夜派人出宮,好像是去查什麼事。
三月下旬,太子足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時,又一道消息如驚雷劈在京城的上空。
乾清宮突然出了道圣旨,詔告皇帝龍違和,命太子監國,執掌朝政。
這道圣旨實在突然,不只朝堂百驚訝,連蕭韞自己也是驚訝的。
彼時他在長興殿與東宮屬商議政事,商議的容也跟這次足有關,正在眾人棘手之際,卻不想乾清宮的侍總管過來宣讀圣旨。
事后,他立即喊來陳瑜詢問。
“查到了嗎?周嬤嬤跟皇上說了什麼?”
周嬤嬤去見皇上,蕭韞自然清楚,只是不清楚到底跟皇上說了什麼話,以至于令皇上態度大變。
陳瑜道:“當夜,乾清宮殿門閉,皇上與周嬤嬤談話時屏退了宮人,屬下問過那夜所有伺候的宮人,無一人知曉。”
“不過”陳瑜道:“當夜皇上派京衛指揮使去了趟楊侍郎的府上。”
蕭韞作一頓:“去楊侍郎府上做什麼?”
“奉命查二十年前楊侍郎用過的所有藥方,其中一些藥方上記載了一種病癥。”
“病癥?”
“是,”陳瑜道:“楊侍郎天生患有疾,至今無子。”
聞言,蕭韞渾一震。
有什麼麻麻的東西流竄全,同時,心里晦之繃的一弦驟然放松。
頃,竟也突然大笑起來。
過了幾日,阿圓得知周嬤嬤的死訊。
周嬤嬤已是風燭殘年,支撐到如今,完全是憑著守護蕭韞的一口氣。
得知皇帝和蕭韞鬧得不可開的消息,便清楚,皇上懷疑蕭韞脈不純,蕭韞自己也開始懷疑了。
事終是朝最擔心的方向發展了去。冥思苦想多日,憶起幾年前皇后不慎說出口的一句話,是關于楊侍郎的。
彼時皇后猜到陛下起疑,為此憂郁了許久。午后歇覺醒來時,無意中說了句“我兒實在冤枉,楊侍郎為子嗣尋醫多年,又豈會是他的種?”
是以,周嬤嬤不顧子殘敗,揣著皇后信去求見了皇上。當時,也只是抱著一希。
竟不想,那楊侍郎真有疾,而且早就尋醫問藥多年。
蕭韞是皇帝的兒子,是皇家脈,毋庸置疑!
大愿已了,周嬤嬤也便安心去了。
死的時候,靜悄悄,就在四月初的某個清晨。
得知周嬤嬤死訊時,不知為何,阿圓想到的是蕭韞。不知在這些年里,蕭韞與周嬤嬤恩怨糾葛如何,但清楚,周嬤嬤死,蕭韞心里必定是難過的。
當日,吩咐人套馬車去了東宮。
到的時候,雨幕荒涼,屋檐下似千萬銀線墜落。蕭韞一襲玄長袍正站在瑾瑤宮的臺階前,影與晦暗的天融合。
聽見靜,他轉過:“阿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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