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景逸:“……”
這是什麼神仙人!!!
他這噼里啪啦一陣轟,別人能數清幾聲響就不容易了,海里的鐵子誰能看著?要麼是憑超絕的眼力,要麼是聽靜聽出來的!
公孫景逸差點給他跪下。一時間覺得自己沒出息,招花惹草,嘩眾取寵,真是沒出息大發了。
晏昰背著手,明明兩人高相當,偏偏他看人能呈俯視的角度。
公孫景逸瞪著一雙燈眼,聽他言語。
“軍中手填藥、填彈、定準、點火,打出這麼一發需三息,你比他們快了半息,這很好。但圖快、打不準有甚麼用?殺不了敵,還不如一聲炮響——你父輩蔭庇,領了幾百個兵,也算是個小將軍了,為將者不知進,只會賣弄風頭,遲早像你這幾發彈一樣,開頭鮮,后勁不足。”
他說完,突地叱了聲:“再來!填藥!”
“還來?!”
公孫景逸后頸發麻。
他大可以把火銃往甲板上一扔,嚷嚷一聲老子不這窩囊氣了——卻鬼使神差地握住了火銃,架上肩頭,用震得發麻的手臂繼續瞄準。
遲遲不見下一個口令。
公孫景逸在這個半弓步姿勢下定了片刻。晏昰招手吩咐:“取只湯盅來。”
很快有人取了來。燉湯用的盅是一個大肚、兩只耳朵,瓷厚,手大的一只得有兩斤重。晏昰滿滿當當倒了一盅酒,兩耳窟窿里栓繩,吊在了公孫景逸的銃管下。
“……!”公孫景逸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是訓什麼妖魔鬼怪的辦法!
他眼也不敢眨一下,一發鐵彈嗵得出去,那盅酒吊得晃晃,嘩啦灑了一地。
晏昰往旁邊瞪了一眼,瞪住一個笑得開花的唐荼荼:“你傻樂什麼?跟著練。”
唐荼荼:“……噢。”
“填藥!”
“填彈!”
“定準!”
“點火!”
就這樣“填藥填彈定準點火”,一遍遍地練他倆,練得周圍一群姑娘爺都驚掉了下,納悶這不是相看船嗎,怎麼突然就變演武場了。
晏昰一個眼神掃過去,一群公子小姐怕被抓壯丁,全灰溜溜跑邊上躲著了,遠觀這冷面煞神練人。
瓷盅連酒將近三斤,開始時一發彈出去能灑一半,可再倒滿以后,只灑出來三分之一。一次一次倒滿,灑得越來越。
夕愈盛,照得兩人頭臉紅撲撲的,公孫景逸從小扎到大的弓步都快扎不住了,汗淌了一脖子,一遍一遍刷新自己“力竭”的極限。
整片海不知多條魚遭了殃,這公子哥茫然地著海里的魚,他堂堂校尉在,恍惚間竟覺得自己像剛進軍營第一天的小兵蛋子。
直到將勉為其難點點頭,落了聲:“像個樣子了。”
公孫景逸心神一垮,解下湯盅就癱那兒了。
這位唐二哥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長來了句:“加油,好好練。別墮了你家先人威風。”
也不知是唐二哥手勁大,還是他累得了力,這輕輕兩下拍下來,公孫景逸下盤得差點沒站住,茫茫然心想:‘加油’是個什麼?
晏昰拂拂袖上的灰塵,徐緩抬步走了,留下后半條船震驚的目,一齊籠統圍住了公孫。
“不是說茶花兒哥是個掉書袋嗎!不是在國子監啃書?這兵則例背得比咱?”
“銃管上吊瓷盅?!這什麼虎狼招數?”
“怪不得都說國子監人才濟濟,這、這也太神了。”
“……神什麼神,國子監你還不知道,紙上談兵誰也沒那群人會說,真能打仗的有幾個?你看他這麼能,方才落公孫面子時怎麼不自己打兩炮?讓人瞧瞧他什麼能耐啊。”
“倒也是,喊住他讓他亮亮自個兒什麼能耐啊?”
“嗐,就一叭叭能說的書生。”
“這他娘是書生?這能是書生?!你們沒瞧見那板,那腱子,還有罵人那中氣足的,這要是書生,我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公孫,你怎麼看?”
公孫景逸著船舷西頭的那道影,喃喃。
“你們懂個棒槌。義山兄弟高義,實讓人心折……你們說,我倆要是義結兄弟,將來我再相看他妹妹,是不是不太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