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急了:“唐姑娘你又胡鬧什麼?你這一篩,篩下去的全是老水手,只剩了一群蒜苗青!”
“你只管去做,廢什麼話?”公孫提著管事后脖領丟回了后頭,給唐荼荼換了個清靜。
他手下的府兵令行止,聽一個令做一件事,從不多質疑。唐荼荼盯著這些兵檢查水手的吐息、關節與皮。
這一樁樁事兒趕事兒的,公孫都鬧得沒脾氣了,皺著眉頭看半天也沒看出名堂。
“說說罷,這又是什麼道理?”
唐荼荼低聲道:“這減病……水底的力與陸地上是不一樣的,你設想你被四面鐵墻,或設想一個笨重的胖子在你上,這便是水。”
“人在海底時,心、肺、管、關節都會被,這是一重傷害;要趕在氣絕前急急浮回水面,上浮中,水飛快變化,又是一重傷害。這病分輕重緩急,急病要命,慢病耗人,越是老水手病越重,此時再潛水純粹是賭命了,哪趟游不上來就是個死。”
說完,又喝一聲:“讓底下的小船與小船相間五丈,水手不準獨行,四人一隊,互相接應!”
被篩出來的幾十個水手哪個心里不打鼓?有這麼一遭,卻比頭前謹慎得多了,適應了水溫后才小心往下潛。
大天,十七八米的水深,一個照面就能看清全貌。很快,一個又一個水手探頭上來:“大人,照您說得一寸一寸搜完了,水底下別說銀箱了,連銀豆子都沒一個!”
清點完人數,唐荼荼才敢舒口氣,劃去了“鵲尖子”這個疑似藏銀點,再往下看,海圖上一個一個的紅圈看得心頭沉沉。
蓬萊府衙。
臬臺大人眼睜睜看著,一名黑侍衛端著張薄如蟬翼的面,給二殿下糊回了臉上,從發際、鬢角、鼻翼、下頷,一層層地上膠線,細的刷子沿著臉輕輕地掃。
那侍衛一個糙男人,做這修面的活兒做得像繡花,好像唯恐摁上一個指印去傷了這張面皮。
殿下閉著眼端坐在那兒,怎麼看都瘆得慌……
臬臺歲數大了,盡管方才殿下揭面時,他已經被嚇了一回,看見此一幕還是打怵,忍不住揣這是真的人皮,還是何制的假臉。
到邊的話是忖度了又忖度:“敢問殿下,那些鋼材……”
晏昰:“皇兄做事自有分寸,早早報與皇上了,會免去山東礦與冶鑄場明后兩年的課額,不課稅,另斥資補,督促北方六省多多產鋼。民間承買貧礦、能煉出鋼的也盡管往上報,亦是大功一件。”
臬臺猶猶豫豫,朝著京城遙遙一拱手:“這是皇上的詔?是要造地宮?”打造一座鋼鐵皇陵?
晏昰從影衛雙手的空當中瞥來一眼:“大人多慮了。我父春秋鼎盛,他又惜民力,陵寢只許起了個底,便是將來鼎龍去,也是要服古薄葬的——鋼鐵這樣耗費民力的事,自然是有大謀劃。”
臬臺閉上不敢問了。
又等半刻,殿下那張臉總算描畫好了,鋒利的面容被糊得圓潤,從一個眉可作刀、鋒芒人的將軍變了一個俊朗書生,站大街上,怕是能招來幾十個大姑娘小媳婦的回眸。
臬臺越看,越覺得哭笑不得:“殿下這是何苦啊,您微服出巡也該有微服出巡的排場。”
晏昰沖他拱拱手,就這一眨眼工夫,氣息全然變了,笑起來活一個傻書生。
“我這趟是出來游景兒的,哪敢勞民傷財?父皇反復叮囑要悄悄地出來,悄悄地回京——今日事,還請大人替我周全,別了。”
這麼大一個皇子,跑出來游景兒,誰能信啊?
臬臺不敢細問,送殿下出了門,回書房后鋪紙潤筆,反復思量,到底沒敢落下一字。
天有四時,王有四政,春慶、夏賞、秋罰、冬刑。
風雨肅殺,秋后問斬,年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此時還留著把柄在外頭的都是蠢人,該他們命里絕。
唐老爺在客舍坐了半個時辰,婢進來了兩撥,面前茶果點心擺了一桌,他愣是什麼也沒敢。
聽到小院外有人行來的靜,唐老爺起去看,那走進來的可不就是欽差大人?
“欽差大人!”唐老爺連忙起去迎,腦子鈍了一拍,還不等他想出應該行什麼禮,年輕的欽差大人已經幾個大步邁到他面前,一揖到底了。
“唐伯父,快請屋里說話。”
唐老爺被這一聲“伯父”得呆了,愣愣怔怔跟著他往屋里走。
只聽欽差先是為假扮他兒子這事誠心實意地道了歉,又說:“我冒名頂替實是不該,只是此次公務在,我不便袒份。”
晏昰照應著唐老爺坐下,婢重新上茶,擺出了長談的架勢。
“不瞞伯父,我在蓬萊落腳是因為一樁公差,不巧,聽聞伯父有難,倉促趕過來給您斡旋斡旋——鋼材這事,伯父不用擔心,我已經跟臬臺大人說清楚了,一應花耗通通掛在工部的賬下。”
唐老爺慢慢恍然:“大人是從工部來的?”
“這倒不是。”年輕的欽差臉上牽起了點赧然的笑意,耳朵尖都了紅,他燙了兩只茶杯,先給唐老爺奉來一杯茶。
“去年在京城時,我與您家二千金有過幾面之緣,姑娘風采,實令人心折。”
——噢,是荼荼的朋友啊……
至如今,唐老爺已經不清楚荼荼有多朋友了。
門房上每天都會收著寄給荼荼的帖子、信函、包裹,信自天南地北來,包裹全是麻袋裝的,一麻袋一麻袋地給寄土——黃土、黑土、紅土、白土,荼荼雇了幾個人,拿這土和泥抹墻,把后院抹得灰一片紅一片。
縣里醫檔局、印坊、工場,一座座高大的建筑平地起,唐老爺卻連問事權都沒有。每天一車車的建材打他眼前過,跟車護送土方木材的那幾個灰頭土臉的小管事,腰上掛的竟是銀魚袋,階足足比他高出二品去!
唐老爺唯一知的,就是他們弄的那個“工程辦事”,每月都會來衙門待一下工程進度,要縣衙協調、往某鎮某村幾張告示,要招多多個泥瓦匠、多多個力夫——連撰文都用不著他,只用他蓋個印!
縣里邊都傳這是皇上在給自個兒建別宮,工部承建,自然不是小小吏能過問的。
唐老爺有心想問問荼荼吧,荼荼每天大早上出門,頂著月亮回家,臥房里一箱箱的圖紙快要把那床埋起來了,問上山做什麼去,荼荼說是在跟工部的老大人學畫圖。
再問,荼荼就開始跟他打馬虎眼了,總是笑說:“基建是城市的脈搏,等脈通暢了,才是爹你大展拳腳的時候,你只管好衙門就行啦,別的不用心。”
……
荼荼的……朋友啊。
唐老爺頭一次正兒八經地見荼荼的朋友,同齡朋友!不是什麼酒莊東家、不是什麼白頭老漢,是跟荼荼年紀相當的!好朋友!
小友一表人才,今天還替他解了圍,誰能不先喜歡三分?唐老爺臉上的笑止不住了:“欽差大人怎麼稱呼?”
“鄙姓嚴,嚴……先煦。”年輕的欽差頓了頓,出一點很微妙的笑意來,又十分誠懇道:“伯父啊,小侄有一個不之請。”
唐老爺忙道:“嚴小友快說。”
“我這一趟公差在,差事未辦完之前,是萬萬不能了行跡的。今日倉促之下實在無法,貿然喊了您一聲‘爹’,咱們不如將錯就錯,在我辦完差事之前,伯父對外就把我當作您的長子,私底下,喚我一聲‘先煦’就是——我權且借著伯父一家遮遮掩掩。”
唐老爺:“這怎麼行?哎唷,這怎麼能行?大人真是折煞我了。但能幫上大人毫厘,唐某是義不容辭啊。”
晏昰大笑:“好嘞,那小侄冒昧喊一聲——爹!”
他糊著張假臉,喊了實實誠誠一聲“爹”。
唐老爺壯壯膽應了一聲:“哎,先煦我兒。”
欽差大人微服出行,必有大謀劃——這聲“爹”他得應!
這位嚴姓欽差果然是高派頭,他一落座,剛才擺在桌上的八盤糕果點心又不夠看了,廚房上了一桌酒菜,臬臺大人親自作陪,哪怕老大人先前已經吃飽了。
飯還沒過半,門簾豁開,一個侍衛頭子挾著夜風闖進來,竟沒通傳,直直走過來附到嚴欽差耳邊。
說話聲不大,然唐老爺坐得近,每個字都聽清楚了。
“主子,島上出事了,供神銀失竊的事越鬧越大,千余疍民圍了島,縣衙急急加派兵馬前去鎮了。”
“姑娘呢?”
“與公孫爺一同上了船,趕在大前出海了。”
晏昰寒著臉吃下碗里最后一口菜,不輕不重地把銀筷拍在桌上,齒里出兩個字:“混賬。”
他明明沒發出什麼震耳的靜,同桌的老大人、滿屋的奴仆竟全被這兩字驚得窒住了呼吸。
唐老爺是這時才發現,這白面欽差竟生著這樣鋒銳的一雙眼,像一柄淬過火的鋼刀,只起時橫掠了一眼,廳里的琉璃彩燈、珊瑚寶樹、酒佳肴,通通玉碎一般失了。
“備船!小船夜里不能行,公孫氏那幾條樓船在哪個碼頭?全調來,即刻起錨。”
你是君,我是臣,你要忠誠,我給你忠誠。你是君,我是臣,你要我犧牲,我為你犧牲。這輩子隻是君臣……作不了陪你天涯的人。虐文,入者慎!!!!!!!!每天早上900定時更新。由於本文作者一度君華好色貪財、見錢眼開,《廢後將軍》將於2016年2月26日入V。**********************那個叫一度君華的它又在作死了!!*********************《東風惡》渣一最近完結古言,1E。《胭脂債》渣一爆笑古言,那些年沒有猜中的開頭和結局!!《飯票》渣一爆笑末世文,小蘿莉教育落魄總裁!《灰色國度》渣一都市玄幻文,看蠻勇村女進化為呼風喚雨玄術師!《一念執著,一念相思》渣一仙俠言情文,你的執著,我的相思。《情人淚?歲月盡頭》渣一古代仙俠文,陪你到歲月盡頭。《金主,請上當》渣一古代言情女強文,大當家對決腹黑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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