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抬手了眉心，清冷的目輕輕落在宗寰上，平靜的眼神里有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陛下，這里沒有任何人想造反。”商夏輕言細語地重復了一遍。

對宗云蒙的維護，毫不掩飾。

話落，商夏又轉眸看向面黑沉的宗云蒙，語氣同樣平靜，不容反抗，“我的確有事兒要跟陛下單獨談一談，你回避一下。”

商夏的話說得如此直接，幾乎就是下了命令。

宗云蒙的大腦忽然清醒了許多，那莫名沖上頭的緒也在這一刻散去。

宗云蒙目深深看了商夏一眼，終是點了點頭，往外走去。

書房里很快就安靜下來。

從窗棱照進來，滿地影斑駁，房間里的兩人一時無言。

宗寰低垂著眸，臉上因為剛剛的爭論而微微發燙。

他幾乎不敢抬眸直視商夏的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一刻，他態度激烈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和姐姐單獨聊天的機會，卻有些不敢面對。

他該說什麼？

說他因為看到三哥脖子上的吻痕而吃醋？

他是以什麼份來說？

他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

長久的沉默之后，商夏輕輕了。

緩緩抬起眸，看著眼前皇帝，采取了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相同的辦法。

烏黑亮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芒，朝著宗寰打了一個直球。

“所以，陛下單獨留下我，究竟是有什麼重要的私事要說？”

商夏的語氣帶著以往的冷漠，還帶著些從未有過的詰問，這讓宗寰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

他的那些重要的私事，是不能說出來的。

“姐姐，我……其實也沒什麼事……”

半晌的怔愣之后，宗寰的頭腦迅速冷靜下來，下心頭那些不該有的緒，極力保持鎮定。

商夏卻決定把直球打到底，不再顧及宗寰的尷尬。

“不，陛下有事兒，陛下為此不惜和攝政王翻臉，甚至給攝政王扣上謀反的罪名，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想要跟我說。”

這個問題，簡直直擊宗寰心。

是！他有很多事想跟姐姐說。

他想說他喜歡姐姐，想說他嫉妒三哥，想說他日夜思念姐姐……

可他不能說。

他太了解姐姐了，一旦他撕破了這層朦朧的紗，一旦他說出來，姐姐就會義正言辭地告訴他那些他不想聽的話。

宗寰苦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姐姐，真沒什麼重要的事兒，也就是一些瑣事罷了，朕想了想，朕都能理，就不麻煩姐姐了。”

商夏眸轉，直視書桌前男人的眼睛：“那我可能要麻煩陛下一下了。”

“姐姐有什麼事兒要麻煩朕？”宗寰抬眸看向商夏，開口說道。

商夏的神變得極為嚴肅，看向宗寰的眸子又深又犀利，語氣卻還是很輕：“我要麻煩陛下聽我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姐姐請講。”宗寰咬了咬，心頭涌出一不安。

今日，他還是太沖了。

姐姐已經察覺到了，所以，姐姐現在要和他攤牌嗎？

“陛下是不是喜歡我？”

商夏的直白和直接，讓門口守著的岑非都驚了一跳。

被拆穿心思的宗寰，一時本難以招架，心臟狂跳。

他一直以來裝傻充愣，在姐姐面前回避著這個問題，可每每看向姐姐的眼神里，還是充滿了慕。

如今姐姐這麼問，顯然是想和他劃清界限。

宗寰呼吸一，握著拳頭的指關節泛著不正常的白，低垂著頭不說話。

商夏卻并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

目直視皇帝，膽大包天地說：“商夏斗膽猜測，陛下正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會并無任何重要事，卻想和我單獨相，是嗎？陛下？”

“是，姐姐，我喜歡你。”

宗寰終于鼓起勇氣，目堅定看著商夏，說出了埋在心里許久的話。

他忍得太累，太抑了，不如說出來。

既然姐姐都說到這里了，他若是還不承認，未免顯得太沒骨氣了。

“我很喜歡，很喜歡姐姐，喜歡到看到姐姐和三哥親熱，心都會痛……”

宗寰眼眶通紅，臉滾燙，他迎著商夏的目，心沉痛地說道，“姐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你要怎麼回絕我，我也知道你要再次表達你喜歡的人是三哥，可這無法阻止我喜歡你……姐姐，我就默默地，暗暗地喜歡姐姐，不行嗎？”

這話讓商夏愣了一瞬。

如果他不是皇帝，是可以的，誰能阻止得了一個人暗中喜歡別人呢？

可皇帝的喜歡，就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引的雷。

他手握大權，生殺予奪，不在話下，縱然商夏有辦法對付他，可也不過兩敗俱傷，于國于己都無好。

商夏輕輕一笑，語氣輕卻冷酷：“陛下那不是喜歡。”

“怎麼不是？”宗寰激得渾抖，沙啞的聲音一片破碎，“莫非姐姐不信我對姐姐的心意？”

商夏回道：“陛下那是一種占有。”

宗寰：……

一個人，不就想擁有嗎？

他不過是沒法擁有罷了。

“我并不是想占有姐姐……”宗寰的緒很是激，抖不已地說道，“我只是想偶爾能夠見上姐姐一面，和姐姐說說話，這都不行嗎？”

“這可以，完全沒有問題。”商夏冷靜地回道，“但陛下不能讓我和你單獨共一室，卻背著我的未婚夫宗云蒙。”

空氣中安靜了一瞬，宗寰抿了抿，卻是沒說出一句話。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事作風不符合常理，他被嫉妒和憤怒沖昏頭腦了。

半晌之后，商夏才輕嘆口氣，輕言細語地說道：“這樣會起風言風語，會陷陛下于不義，也會讓我背上世人的唾罵，一個搞不好，便會有人說我妖言魅上，蠱陛下，導致陛下和攝政王離心。”

“如果陛下真心想讓我幸福，就不該打擾我和宗云蒙的正常生活。

“陛下也知道，我的人只有宗云蒙，若是讓外人以為我和陛下不清不楚，不但對陛下的江山社稷無益，于我也無益。”

宗寰低垂下頭，被他咬出了跡，一雙眼睛赤紅，眼眶中也蓄滿了晶瑩的淚。

他仰了仰頭，想將淚水收回去，卻怎麼也收不了，反而順著眼角流下來。

天幽國的皇帝淚流滿面，伏在桌子上抖著肩膀哭泣。

商夏看著他，只覺得這就是個孩子，得不到糖果，就大鬧一場。

也沒說話，只隨手拿出一條手帕，塞到了宗寰手里。

“陛下，不是生活的全部，不過是生活中的調味品罷了，陛下乃真龍天子，當懷天下，天幽國剛剛結束一場大戰，民生凋敝，百廢待興，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等著陛下去做。”

宗寰在袖子上狠狠了一把眼淚，又拿手帕了臉，仰頭看著商夏。

“我其實……不過是擔心姐姐會扔下我，再也不管我罷了……”

他終于說出自己心底最深的擔憂，同時，也給自己荒唐的行為另一個臺階。

商夏順階而下，語重心長地說道：“陛下長大了，不能再事事仰仗于我。”

“姐姐，天幽國現在就是個爛攤子，你若離開我，我該怎麼辦？”

“只要你愿意，我、你三哥，還有龍瑜、商洲，以及蕭曄、賀鐵星、傅晨風，葉寒等許許多多的人，都會幫你一起收拾這個爛攤子。”

商夏眸亮，神堅定，“前提是，陛下，我們還能好好地見面，好好地相，而不是如今日這般，針鋒相對，爭風吃醋……”

宗寰臉都紅了，也只有姐姐敢用爭風吃醋這個詞來形容他。

可姐姐說的是事實啊，他今日的行為，可不就是爭風吃醋？

“陛下，您的眼界應該放遠，經此一戰，南黎國會逐漸衰敗，天幽國將在我們的治理下，逐步變得強大，到時候，陛下將如新生的朝，芒四，照耀整個九州大陸，這不比談說來得更有吸引力？”

宗寰愣住，難道在姐姐眼里，竟比不上江山天下嗎？

“可是姐姐，我聽人說，三哥想要退，他想要辭去攝政王的職位，帶著姐姐遠離朝堂。”

“可我不是沒同意嗎？在給陛下一個強大而富足的天幽國之前，我哪里也不會去，我不去，宗云蒙就不會去。”

宗寰不由再次愣住，眼眶又是一紅，哽咽道：“姐姐……只有你是真心對我好……”

“可是，陛下，只有你對宗云蒙好，我才能有心一直對你這麼好，畢竟，宗云蒙是我的男人……”

“哈哈哈……姐姐在朕面前，真的是一點都不掩飾，還是這麼護著三哥。”

宗寰簡直哭笑不得，這樣赤的話，也就只有姐姐能夠說得出來了。